時間不過四點,太陽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空被厚重的雲層所遮蔽,大片的陰影下,港口原本古色古香的建築,居然莫名的詭譎了許多。
店主與客人無聲的交流著,手起刀落,通紅的血液夾雜著魚鱗自案板上滴落,“呲啦”一聲被水管衝散,緩緩彙入下水道。
高義走在老街上,看著形形色色的魚遊弋在盆中。
他打起精神,試圖從這些人再日常不過的交流裡聽到與“海洋”有關的內容,隻是因為身處鬨市,天色漸晚,喧鬨的環境令他一無所獲。
“這掛著的是什麼?”
阿倫停下了腳步,指著街市上方懸掛著的魚模型,好奇問道。
“應該是魚燈。”
老羅扶了扶眼鏡,科普道:“其實大多的沿海地區都有類似的文化,但最有名的,還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一類的民俗舞蹈,類似舞獅那樣,有些村少則幾十人,多則數百人,每人持燈扮演一魚,共同表演。”
聲音未落,上方的魚燈已經一盞接一盞的亮起,昏黃的光芒下,朝著前方不斷的延伸。
“看,那就是魚拓。”
前往碼頭的路上,老羅繼續充當起了向導的工作,這次他介紹是當地另一種頗具特色的藝術形式——魚拓。
透過街邊的落地窗,他們可以清晰看到店內正在往魚身上塗抹顏料的幾人。
等到大功告成,隻需要用宣紙將顏色翻印下來,再加上一點因人而異的“細節”,一張魚拓便完成了。
“我記得幼兒園的時候,好像做類似的東西。”
“然後呢?”
“記不得了,但必然不會是什麼美好回憶。你可以想象一下,顏料味,魚腥味,還有報紙的油墨味,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到底有多上頭。”
“順帶一提……那條魚貌似還在掙紮。”
前方的魚燈延綿到了儘頭,迎麵而來的一股充滿腥鹹氣息的海風。
四人站在高處,放眼望去。
陰沉的天幕下,是無數大小不一的船隻來回起伏,安靜的休憩在深色的水麵上,麵容粗獷的漢子收拾著漁網,驀地一個跨步從船邊來到了岸旁,抖了抖嘴邊的煙灰。
“好像來晚了。”
錢總看著一個個離船而去的老大們,喃喃自語:“才這個點居然歇業了,要不要這麼快?”
“回去吧。”
這時,一道帶有地方口音的人聲傳來:“風浪有些不正常,再出去,怕是要出事哩!”
四人朝聲音方向投去目光,才發現他說的對象不是自己。
十幾米外,一艘起伏的漁船上,老漁夫叼著燃了半截的煙,不經意的開口,就抖下了半截煙灰落入海水之中。
而在他麵前的,是同個家庭的幾名遊客,男主人不信邪的看了眼天邊,辯解道:“這不還好好的麼?我看天氣預報也沒什麼大事,怎麼到你這就不行了?”
“讓讓昂。”
老漁夫矯健的上岸,將繩索在樁上固定好,抬頭看向了眼陰雲密布的天空,將煙屁股丟入水中:“你開船還是我開船?我說不行,伱還想咋地?”
“小娃娃,彆覺得光一個天氣預報就能參透本事了,意想不到的情況多了,到時候誰來為你們負責?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都回去吧!”
他不耐的甩甩手。
“你這人真是……”
男主人的臉上浮現出幾抹慍色,他們這行大老遠的跑來就是為了嘗嘗當地的特色,卻沒想到最後居然會以這樣的方式乘興而來敗興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