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墨香,眼前紅彤彤一片。
張哲翰本能伸手去抹眼睛,手裡卻抓住了一根香豔的紅綢。
紅綢是裙裾的飄帶,似乎是一陣風刮著糊住了雙眼。裙裾的發源地是個女人,正跪坐在在身旁磨著墨。
耳邊是琴瑟之聲,自己也跪坐在蒲墊上,穿著白色長袍,手執毛筆。眼前是一張矮條案,上麵放著文房四寶和一幅墨跡未乾的畫,畫上畫的是個翩翩起舞的紅衣女子。
這是個雅致的房間,山水畫屏風,博古架,牆上一幅橫額寫著“怡雲館”三個大字,趙體字,落款是“子昂”。
我是誰?這是在哪兒?旁邊這個紅衣女子是不是李香君?不好說,副本匹配是隨機的,一起進副本又在一起的概率極小。
“子昂,你看我畫的怡雲姑娘像不像?”一個男人的聲音,左邊也跪坐著個男人,三十多歲,交角襆頭,綠羅官服。
張哲翰左右看了看,房間裡除了那名紅衣女子就隻有自己了,他在叫我。
子昂?趙子昂?我叫趙子昂?元朝最牛的大書畫家趙孟頫?!
“非非,非非,趕緊乾活!”
【莫急,你現在多半是在青樓裡泡妞,信息太少,慢慢來,讓我想想。元代身著紫色、緋色、綠羅質孫衣的官員,其中也有不為官的士人,紫色是元代一品至四品官員的服色,緋色是六七品,綠羅是八九品官員的服色,官員戴大帽,士人則戴唐巾、平巾幘。元代官員冠式,並不局限於大帽,也有交角襆頭、鳳翅襆頭、花角襆頭,以及學士帽、唐巾、錦帽、平巾幘、甲騎冠、抹額。】
“我的角色可能是趙孟頫,和趙孟頫關係好的官員有誰?”
【趙孟頫(1254-1322),字子昂,漢族,號鬆雪道人,又號水精宮道人、鷗波,中年曾署孟俯。吳興人,原籍婺州蘭溪。元朝初期官員、書法家、畫家、文學家,宋太祖趙匡胤十一世孫。南宋末年曾任真州司戶參軍,宋亡後隱居不仕,屢次辟命,元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經行台侍禦史程钜夫舉薦,赴大都覲見元世祖,授兵部郎中。】
【現在是公元1282年,趙孟頫28歲,按年齡推算,趙孟頫的好友隻有兩個人是三十多歲的官員,一個是李衎,一個是高克恭。李衎(124513101novel.com),字仲賓,號息齋道人,晚年號醉車先生,元朝薊丘(今北京)人。出身太常寺小吏,官至泉州路行樞密院判官,浙江行省平章政事。元仁宗皇慶元年(1312年)任吏部尚書,拜集賢殿大學士、榮祿大夫。晚年以疾辭官,寓居維揚(今江蘇揚州),卒年七十五,追封薊國公,諡文簡。高克恭(1248-1310),字彥敬,號房山老人,色目人,今屬回族。其先世來自西域,先定居於大同,後移居燕京(今北京),祖籍西域。元代官員、畫家、詩人。至元十二年(1275年),由京師貢補工部令史,次年授戶部主事。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任監察禦史。】
情況不明,神殿甲級副本地藏境打底,危機四伏,萬一這倆人中有一個是天行者就麻煩了,現在連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還會出現什麼人,全都是未知數,三十六計走苟為上。
登載艙倒是可用,但還是和上一次一樣,除了本地按鈕是亮著的,其他按鈕全身灰色,必須要通過任務劇情找到三個出口之一才行。本來就是被李香君拽進來的,任務不任務的無所謂,隻要找到李香君就趕緊跑。所以目標非常明確,一是找李香君,二是找出口。隻要找到出口,就不必再回飄渺宮,可以去任何有坐標的地方。
“鬆雪先生,鬆雪先生?”紅衣女子叫道,“高主事問您話呢。”
高主事?嗯,旁邊這哥們不是李衎,是高克恭。高克恭是色目人,是元代四等人製的第二等人。
“哦,彥敬兄妙筆生花,惟妙惟肖。”張哲翰敷衍著,把手中的毛筆放在玉筆架上,轉頭看著女人,“怡雲姑娘滿意否?”
女人身姿曼妙,肌膚如雪,紅衣紅唇,修長白皙脖頸襯著一對玉耳環,風情萬種之中透著雅致精巧。
“高主事乃當代名家,鬆雪先生書法冠絕當代,若能得二位大家書畫合璧,奴家大幸也!”女人的回答滴水不漏,什麼都說了卻又什麼都沒說。
【張怡雲,元朝名妓,宋室王蓮公主之女,工文詞,精音律,頗機智。趙鬆雪和高克恭曾專門為她合作一幅《怡雲圖》。】
非非也不知道從哪個稗官野史裡刨出這麼一段,不過倒還及時。
這女人是要出我的醜啊,趙孟頫是書畫史上裡程碑式的人物,豈是我這種小雜魚能隨意模仿的?可劇情頂到了這裡,不寫又不行,這可怎麼辦。張哲翰腦筋急轉思考對策。
“子昂是不是在思忖題什麼?”高克恭問道。
“是啊,怡雲姑娘傾國傾城,彥敬兄筆意通神,餘正不知如何下筆。”張哲翰話鋒一轉,把球踢回給女人,“怡雲姑娘工於文辭,是否有現成的詩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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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怡雲美目流轉,吟道“背立盈盈故作羞,手挼梅蕊打肩頭。欲將離恨尋郎說,待得郎來恨卻休。”
張哲翰正驚歎這位名妓的才情,非非卻發出了警告
【主人小心!此人是天行者!她吟誦的是清代詩人納蘭性德的《鷓鴣天·離恨》!】
元代名妓念出清代詩詞,當然不可能是npc。她這麼做,是把“趙孟頫”當成npc做任務,還是也在試探在場的誰是天行者?
如果“趙孟頫”聽出來是清朝的詩詞,就有可能露出破綻;已經給出考題,如果“趙孟頫”下不了筆或寫的字過不了關,同樣也會露出破綻,一箭雙雕啊,太狡猾了!
“好詞!怡雲姑娘真乃天人也!”高克恭拍案叫道。
兄弟你這不是拱火嘛,再重色輕友也不能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張哲翰雖然表情淡定,背上的冷汗都流了出來,露餡會怎麼樣?沒感受到威壓,這倆最多也就是地藏境,沒什麼危險。
正這麼想著,威壓卻來了。張哲翰嚇了一跳,什麼情況啊這是,青樓裡還潛伏著天極境。
篤篤篤。
門拉開一條縫,探出一張四五十歲的女人的臉。
“媽媽,有什麼事嗎?”張怡雲問道。“媽媽”並不是她的母親,青樓姑娘管老鴇都叫“媽媽”。
“打擾二位官人了,”老鴇拉開門進來,手裡拿著菜單,“晚膳吃點什麼?”
“我隨意,子昂你點吧。”高克恭說道。
張哲翰心裡慌得一批,這老鴇是天極境,無論是天行者還是npc,這麼近的距離,一不留神露餡就有可能死於非命。
“我看看。”張哲翰儘可能穩住好像要抖的手,接過菜單。
菜單上麵全是魯菜,趙孟頫是吳興人,自然要吃湖州菜,“沒有浙菜嗎?”
“我倒是忘了,鬆雪先生是浙江人。”張怡雲說道,“怡雲館沒有浙菜廚子,可差丫鬟去積翠牌樓的知味觀訂一桌。”
【“堆雲”“積翠”兩座牌樓建於元至元三年(1267年),位於元大都永安橋南北兩側,您現在的位置是元大都。】
“多謝姑娘,有勞媽媽了。”張哲翰把菜單遞還給老鴇。
“鬆雪先生客氣了,老身這就去安排。”
老鴇出去拉上門,張哲翰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剛進副本,兜裡沒錢,隻有印子金。也不知道這趙孟頫出場是不是帶著錢,伸手上下摸著,渾身上下確實一個子兒都沒有,隻有一方銅製小印,摸上去什麼提示也沒有,肯定是個道具。
“子昂是不是沒帶錢啊?”高克恭笑著問。
張哲翰尷尬地笑了笑“好像……嗯,是忘了帶錢了。”
張怡雲嬌笑道“鬆雪先生,您自己就是行走的鑄幣機啊,隻要您一揮毫,不就什麼都有了嗎?”
這女人不是好銀啊,還在逼我寫字。這可如何是好,一落筆肯定露餡,外麵還有一個天極境老鴇。
“是啊,子昂書法冠絕古今,揮毫落紙如雲煙。”高克恭附和道。
冠絕古今?落紙如雲煙?高克恭這兩句話讓張哲翰腦海裡一亮,叮!
古往今來哪位大家不是落筆即經典?大家是可以為所欲為的,你寫什麼都是經典。
趙孟頫就是畢生練習《蘭亭序》成為一代宗師的,張哲翰原本就練過很久的《蘭亭序》,何況儲物艙裡還有《蘭亭序》真跡,趙孟頫還不一定臨摹的就是真跡呢。
想到這裡,張哲翰淡定地拿起毛筆,在端硯上濡墨,腦海裡的光幕上將《蘭亭序》真跡徐徐打開,揣摩書聖筆意,揮毫落紙。
高克恭和張怡雲都不由自主站了起來,走到條案前,屏息觀看。
張哲翰不再猶豫,一揮而就,署上“子昂”款識,掏出銅製小印,蘸了蘸朱砂八寶印泥,鈐蓋在題款下方。抬頭看了看牆上“怡雲館”橫幅落款處的印章,果然也是一模一樣的“趙氏子昂”圓朱文印。
“妙!妙啊!”高克恭撫掌大笑,“子昂此書深得右軍神髓,震古爍今啊!”
張怡雲睜大眼睛,看看畫上的題字,又看看張哲翰,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哪裡哪裡,”張哲翰假意謙虛道,“怡雲姑娘國色天香,所吟之詞字字珠璣,子昂不過訴諸毫翰而已。不知姑娘滿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