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上午。
梁朝肅做完最後檢查,醫生很擔憂,“我發自內心的,很真誠的,建議您多留兩天,刀口未拆線,貿然挪動對心包刺激太大,特彆是高空氣壓強,雖然飛機有控壓設備,但對傷口還是會產生影響。”
梁朝肅執意出院,“我聯係有華夏醫生。”
隻此一句,醫生無奈,“華夏醫生也是醫生,他們不是神,不能保證你絕對安全。”
蕭達安排好車,推輪椅上樓,碰見醫生一臉僵硬從病房出來,看見他,塞了一張紙條,“存下這個網絡聯係方式,飛機上出現任何事,聯係我。”
蕭達道謝收下。
進入病房,梁朝肅下了床,立在衣櫃前換衣服。
心臟手術分很多種,像經皮穿刺橈動脈、心臟支架手術,患者當天就能下床走動。
梁朝肅是刀傷,醫生建議的下的時間是一星期,今天正好第七天,但蕭達勸他坐輪椅。
“國內協和劉主任建議您去京城住院。”
“不住。”
蕭達點頭,“那您儘量不要活動,行動還是坐輪椅,以免傷口崩開。”
梁朝肅一頓,係好襯衫扣子,轉頭盯蕭達。
灼白燈光下籠罩著他,輪廓高大英武,若非瘦了十幾斤,更有魁梧雄渾的壓迫力。
來自上位者俯視的威懾。
“跟誰學的?”
蕭達避開他視線,空氣莫名的壓縮,他老老實實,“連城小姐,她會‘想開窗戶,就先砸牆’。”
梁朝肅收回視線,整理袖口,係上腕表帶。
鬆林綠的表盤映出他下頜,繃緊的,不悅的,“她是她。小花招彆用在我身上。”
蕭達躬身道歉,反省自己膽是養肥了。
病床上躺七天的老虎,也瘦不成貓。
連城拿刀捅老虎,老虎高高興興,他模仿連城一招,老虎踹他去新加坡陪蘇成懷當網管。
“張安又去向連城小姐道歉和解釋。”蕭達撇開輪椅,“連城小姐並不怪他,隻是不接受您。讓您遵守諾言,非工作時間不要進入她視線。”
梁朝肅一陣發緊,不知道具體哪兒發緊,他呼吸不到氧氣,摸索著解開領口,依舊緩解不了,又鬆了鬆扣好的腕表帶,讓蕭達先出去。
他拎起扔在椅子上的外套丟到地上,陰鬱坐下靠著椅背。窗外是冰島色彩繽紛的屋頂,天地昏沉,冰雪空茫裡唯一的鮮活亮色。
亮色下,千家萬戶溫暖恩愛,丈夫出門養家,妻子在家看電影等他,或者不等也好,是家就好。
她說,有理由地侵占強橫和無理由地侵占強橫,與她而言並無區彆。
梁朝肅並不意外,他後仰頭,雙臂從扶手垂落,腿也伸開。千家萬戶從視野裡消失,瞳孔裡映著天花板毫無雜色的白。
他無法自控思緒,決堤,混亂,跑出無數念頭,是她堅定的理想主義,熱愛世界,追尋美好,十萬八千夢裡清風月朗,不容一絲汙濁。
是長久動搖不了她,他畸形的暴烈,不安的瘋癲,被她用黑漆漆的眼睛,冷漠望著,旁觀他惱羞成怒猙獰的臉。
愛人如硝酸,他有賭死的勇氣,卻沒有勇氣活在找不到她的深淵。
梁朝肅閉上眼,這世上他和她這兩個字,必須混為一談。
但他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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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機場,梁文菲早早進入機艙。
梁朝肅登上舷梯,她不敢露麵,躲到後麵經濟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