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說什麼呢!”胡曼莎瞪了周英一眼。
沈夢昔看著窗外光禿禿的山,沒有應答。
“歡喜,你要吸氧不?”周英回頭問,指著胡曼莎說“你就知道自己吸啊,她是病號!”
“我,我忘了!”胡曼莎結結巴巴地說,“我真是忘了!沒想那麼多!”
“你就是自私!”
“你才自私!你從小就知道搶我和海貝的零食!”
沈夢昔搖搖頭,“我真的好了,不用吸氧。”那一絲絲的脆弱,已慢慢消散。
“歡喜,你彆任性,如果供氧不足傷到了大腦,你後悔都來不及。”周英說。
“嗯,我知道。”沈夢昔謝過他們,閉目調息內觀。
她一時還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世,不能接受方才的經曆,也沒有調整好大起大落的情緒,最需要的是安靜。
內觀之下,一切如常,唯一變化的是她的大腦,她察覺大腦溝回比例更大,神經細胞和神經連接,也更加有效地工作,鬆果體變大了一倍,隻要她想,就能接收到一種神秘的信號,這些信號以電波方式傳入大腦,形成酷似曼陀羅的畫麵,她還能夠瞬間調取一段從前的記憶,比如剛才神遊太空的經曆,一幕幕回放,仿佛再次身臨其境,甚至還多了許多金歡喜遺忘的記憶。
最大的弊端,就是從前幾世的已被遺忘的痛苦記憶和感覺,重又回到心中,讓人窒息。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摒除雜念。
睜開眼睛,她摸摸胡曼莎的手,骨肉勻停,柔軟細白,十指纖纖,指甲飽滿,這觸感,這視覺,怎麼會是虛幻的?她用食指和拇指捏了一層皮,拎了拎,胡曼莎啊的一聲尖叫,打開她的手,“好疼!你乾嘛掐我?”
是啊,她在呼痛,這怎麼會是幻影?
沈夢昔對她笑笑,胡曼莎捏捏她的臉,“還說你腦子沒出問題?你看看你!咦?臉蛋都小了,哎?我怎麼覺得這會兒工夫你就瘦了好多啊!昏迷也會消耗脂肪的嗎”
經過一處懸崖,沈夢昔看到左側山下有一個玩具車一樣的東西,梁乾事惋惜地說“又是大貨車。”
盤山再下一圈,他們看清,崖底,一輛橘紅色大貨車猶如小小玩具,歪斜倒扣著。
胡曼莎發出驚呼,“天哪,這連屍體都收殮不了吧?”
梁乾事默認,眾人都不語了。
沈夢昔閉目,靈識向那事故現場探去。
她驚奇地發現,從前隻能散到五十米的靈識,如今竟是無限延伸了!仿佛隻要她願意,都能伸到月亮上一般。
這算是岡仁波齊給她的奇遇嗎?
一車鋼筋散落各處,貨車司機死在駕駛艙中,看著屍體腐敗程度,約莫已死去近一周了。就在她打算收回靈識時,忽然發覺一個行將潰散的人形紅光在駕駛艙的背陰處,瑟瑟發抖,沈夢昔感歎,原來人的靈魂竟真是紅色的。
她以靈識輕觸了它一下,那魂魄抖得更加厲害,馬上就要崩潰,沈夢昔立即向它釋放善意,祈願它去往安寧之處,誰知那紅光竟然猛地大盛,透露著無儘的歡愉,充滿感激地衝著沈夢昔合十行禮,慢慢飄向了空中。
沈夢昔苦笑一下,她像是天生懂得這些,知道如何安慰死去的靈魂,如何讓靈魂歸天。
她忽然湧起一個奇怪的想法,人死後去的世界,或許就是一個高維世界,一個活著的人感受不到的世界而已。
至於死後靈魂到底去往何處,那又是一個等待她破解的謎底了。
——這世界是幻影嗎?
好吧,即便真的是幻影,那老娘也要真實地活!
沈夢昔攥緊了拳頭。
“歡喜,彆發呆了。”胡曼莎又來捏她的臉。“皮膚可真好啊!歡喜,你昏迷的時候哭了,流了好多眼淚,特彆傷心特彆委屈,抽抽搭搭的,還喊媽媽媽媽,像個小孩子。”說完她又拍拍沈夢昔的手,“彆難過了,歡喜,這世界就是這麼無奈,不是所有女人都懂得怎麼當媽媽,也不是所有媽媽都對兒女無私奉獻,再說,也沒這個硬性規定是不是?嗯?”說完,歪著頭,去看沈夢昔的眼睛。
“嗯。”沈夢昔被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也捏了捏她的臉。
車速一直不快,休息的空檔,沈夢昔在素描本上畫下了巫靈的畫像,又將那旋轉的畫麵,以曼陀羅的方式試著畫出來,但總覺似是而非,具體哪裡不對,又說不出來,到後來,越想腦中越是一片混亂,靈魂、巫女、天神、平行時空,交替循環,清清楚楚,隻是不能描述,不能畫於筆端。
“你畫的什麼啊?”胡曼莎推推她。
沈夢昔回過神來,汽車已經開動了,她收起畫本,對胡曼莎笑了笑,“隨便畫幾筆。”
“你們搞藝藝術的就是這樣,看到美景不是唱歌跳舞,就是畫下來。”周英回頭笑她們兩個,看胡曼莎把頭靠在了沈夢昔的肩膀上,“哎,你彆壓著她!”
“你管不著!”胡曼莎翻了他一眼,“事兒媽似的!”不知為什麼,她越發喜歡待在歡喜的身邊,抽抽鼻子,“歡喜,你身上有種好聞的味道,是什麼香水?”
“沒有,我不用香水。”
“那一定是你自己的味道,嗯,是你靈魂的味道,嘻嘻!”胡曼莎笑嘻嘻地說。
“什麼味道?我怎麼聞不到?”周英又回頭。
“滾!哪兒都有你!”
車窗外美麗的風景,也禁不起從早看到晚,何況是看過一遍的,胡曼莎睡著了,周英更是打起了呼嚕。隻有沈夢昔一直看著窗外,呆呆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