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真真道“那人怎麼樣?”
李道恒鄙夷道“說他渣滓都是抬舉他。”
說著轉頭向沈留夷道“沈師妹,你彆去看他,多看一眼都汙了你的眼睛。”
馮真真撅嘴“你隻說沈師姐,我呢?”
李道恒笑而不答。
馮真真抄起個酒杯便摔了過去。
正打鬨間,樓下又生出彆的風波,這回卻是個清澈的少年聲音,那聲音說不出的好聽,從耳朵裡灌進去,隻覺從身體到神魂都被洗了一遍。
可那好聽的聲音說出的話卻不怎麼好聽“憑什麼我們隻能去九樓?”
姬少殷隻覺這道聲音十分耳熟,循聲望去,果然是方才買種子時見到的那兩個人。
沈留夷訝然道“小師兄,這不是方才買走離朱草種子的兩個人麼?”
不等姬少殷回答,馮真真道“就是他們搶了沈師姐的種子呀,我去同他們說道說道,叫他們讓幾枚出來。”說著站起身。
姬少殷臉色微微一沉“回來。”
馮真真隻得撇撇嘴坐了回去。
隻聽樓下那少年又道“連這種貨色都能上十樓,憑什麼我們要被壓一頭?”
幾個淩虛派弟子聞言都是火冒三丈,其中一個膀大腰圓的已經將手按在了刀柄上“小白臉,什麼這種貨色,嘴給我放乾淨些!”
那少年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白狐毛的出鋒圍著他的臉,把他精致的眉眼襯得越發矜貴。
他身邊的女子一身黑色勁裝,手肘上搭著件妃色錦貂裘,腰間掛著一把全不相稱的無鞘鐵劍,隻是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似乎對他們的劍拔弩張全無所覺。
淩虛派一行中為首的葛長生打量了兩人幾眼,按住同伴的手,用秘音道“明日重玄的人就到了,這種時候彆節外生枝惹出禍端來。”
就在這時,閣主及時趕到,將兩撥人馬都安撫一番,對少年道“下麵人不懂事,兩位貴客要去十樓用膳當然是一句話的事,有請有請。”
一場紛爭消弭於無形,狸妖宛秋已將淩虛派幾個修士帶到十層的雅間坐下。
姬少殷不動聲色地捏了個訣,便有一點螢火似的白光從他掌心飛出,飄到十層,黏在屏風上。
那些人的談笑聲便清清楚楚地傳了出來。
馮真真笑道“原來光風霽月的小師兄也會聽人壁角。”
沈留夷道“我們在這淩州城裡勢單力孤,為了除暴安良用些手段無可厚非的。”
馮真真擠擠眼道“我故意這麼說,就看沈師姐是不是又急著幫小師兄說話。”
沈留夷紅著臉道“你這丫頭總拿我取笑,我不理你了。”
姬少殷卻絲毫沒留意他們這邊,記隻微微蹙著眉,聽著十樓的動靜。
那幾個淩虛派修士顯是常客,一落座便與幾個花娘熟稔地調笑,言辭露骨,連李道恒都有些聽不下去。
姬少殷強忍著不適,卻隻能皺著眉頭聽下去。
隻聽一人道“重玄的人明日就要到了,不知這次來的是誰?”
另一人道“本來是崔鳳凰,但他在太極台上成了燒雞,所以換了個人來。”
“是哪峰弟子?”
“聽說掌門夏侯儼的親傳弟子。”
“是穆影月、蒼柏還是吳屏山?”
“不是那幾個老熟人,”一人道,“是姬少殷。”
“姬家人啊……”另一人意味深長道。
“不是長留姬家,是括蒼山姬家的旁支,”第一人道,“家世隻是平常,聽說他父母隻是元嬰期的醫修,兒子倒是天賦異稟,才兩百年就跨過了煉虛期的門檻。”
“他們重玄一代不如一代,竟然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另一人納罕,“我先前都不曾聽說過呢。”
“聽他們重玄的人說他虛名淡利,與世無爭,行事不像崔鳳凰他們那般張揚,又時常外出遊曆,連門派中的人都不常見到他。”
“這麼一說,我倒越發想見見這位正人君子了。”
有人“噗嗤”一笑“什麼正人君子,重玄那些人個個道貌岸然的,誰知道肚子裡藏了多少男盜女娼。”
一個嬌媚的聲音道“阿郎這麼說,奴家可不樂意了。”
先前那人道“對對,是我的錯,不該把你這小娼婦與他們相提並論。他們還不如你,你憑本事趁錢,可比那些偽君子磊落多了。”
重玄一行人的臉都黑了,恨不得立時拔劍將那幾個大放厥詞的淩虛弟子劈了,隻有姬少殷沉穩依舊,傳秘音道“彆輕舉妄動。”
不一會兒,宛秋領著幾個花容月貌的妓子到了十樓,顯是給那幾個人挑選。
卻聽那領頭之人冷冷道“我們百忙之中抽空來給你們除妖,你們就拿這種貨色來糊弄我們?”
閣主道“道君見諒,非是小人不識禮,隻是最近風聲緊,又有冥妖這檔子事,舊貨已經出清,新貨尚未送到,還請仙君們靜候幾日……”
隻聽“砰”一聲響,卻是那五大三粗的修士掀了桌案“你這老龜公儘會糊弄我們,廢話少說,把‘藥膳’端上來,否則冥妖這事我們也不替你兜著……”
閣主低聲下氣地連連賠罪,躊躇片刻,終於還是道“不瞞幾位道君,前日倒是有批貨到,不過還在小火慢煨,尚未煨熟。”
那魁梧修士道“那就對付著吃吧。”
閣主附著狸妖的耳朵吩咐了兩句,狸妖默默退下,不多時,便拎了個綢布袋到那些修士的雅間。
隻聽綢布袋裡傳出嚶嚶的哭聲。
姬少殷臉色一變,捏了個訣,屏風裡的情形便映在幾人眼前。
大方案中間掏了個洞,下麵燃著幽藍的真火,上麵架著口雕龍刻鳳的大湯鍋,鍋中的泉水即將煮沸,冒著白色的熱氣。
狸妖慘白著一張臉,將綢布袋束口的繩子解開。
綢布袋裡露出個手腳被紅綢縛著的少女,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驚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