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爻盯著陣中洶湧的陰煞霧看了一會兒,然後轉向冷嫣。
她的發簪已在狂風中不知所蹤,青絲與雪白的衣袍在風暴中飛揚,袍袖被風鼓起,猶如飽滿的風帆。
“能『操』縱陰煞霧。”他道。
冷嫣道“是。”
謝爻目光微動“原如此。”
他終於明白了師父為何要將親生女兒調換,為何他們屢次探查她的經脈都看不出神脈的痕跡,如果她與生俱的是與冥妖同源的夕暝邪脈,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他又籠罩在巨大的荒謬感中,彌天蓋地,天地成了一隻大張著的笑口,無聲地笑著。
就在時,濃雲深處傳斷斷續續的樂音,飄渺又空靈,似琴似蕭,又似銀鈴,漸成曲調。
是清微界每個孩子從繈褓中便已熟識的旋律,是他們的母親在他們耳邊哼唱的歌謠。
即便生死一線,他們仍從心底深處生出一股安心寧謐之感,許多人不由自地濕了眼眶。
謝爻將目光投向琉璃小塔,四散的魔影突然同時飛回,凝聚成一條足有數十丈長的黑『色』蛇影,在他身後盤曲著,頭顱高高昂起,仿佛隨時要將天地吞噬。
他托起雙臂,玄『色』衣袍融在魔氣中,蒼白的臉像是一張浮在半空中的鬼麵,妖異的金瞳裡滿是殺機。
“破!”他沉聲道。
黑『色』巨蛇人立而起,蓄勢片刻,閃電般躥向那琉璃小塔,張開黑洞似的巨口,眼看著就要將琉璃塔一口吞噬。
千鈞一發之刻,若木袖中飛出一,卻是片歪歪扭扭的金紙。
金紙見風就長,轉眼長成一條巨大的應龍,與那魔蛇旗鼓相當,金『色』龍鱗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應龍長嘯一聲,迅疾地擋在琉璃塔前,與黑蛇纏鬥撕咬在一處。
就在時,昆侖謠的樂聲戛然而止,一道霹靂從天空中直直落下,“轟隆”一聲震雷,撼得山搖地動。
冷嫣瞳孔一縮“是劫雷!”
可是時候為什麼會落下劫雷,難道是誰的飛升劫?
正思忖著,便聽若木道“是天地劫。天魔出世、陰煞霧加上斬神劍成,幾疊加,令陰陽勃蝕,乾坤氣反,致使兩千多年後的天地小劫提前而至。”
話音未落,又一道霹靂落下,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琉璃塔應聲而碎。
清脆的碎裂聲不絕於耳,晶瑩剔透的寶塔自上而下層層碎裂,猶如千瓣蓮花綻放,一柄寒光熠熠的寶劍出現在眾人眼前。
又是一道天雷落下,直直地劈向剛鑄成的神劍。
冷嫣神『色』一凜,斬神劍是不祥之兵,鑄造此劍亦是逆天而為,為天道所不容。天降劫雷,首當其衝要毀去的便是把劍。
沒有兵刃可以承受天道的震怒,就在劍刃將要折斷的刹那,一道銀光閃電般飛入劍中,劍身上有如波光淌過,瞬間與劍光融為一體。
與此同時,一道微青的銀光從劍尖噴薄而出,直衝霄漢,與劫雷相擊,迸發出萬鈞之力,一條條青白電光龍蛇般遊向四麵八方。
電光消散,青鋒完好無損。
若木劍徑直飛到冷嫣身前,她握住劍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感覺,一股涓涓的暖意緩緩注入她的經脈,令她整個人仿佛沐浴在春光中。
是她一次觸碰把劍,卻無端感到熟稔。
“還好麼?”
冷嫣心念一動,劍立即有所感應,發出一聲嗡鳴,就像在回答她一切安好。
又一道劫雷劈下,次卻是照著謝爻直劈下去。
劫雷本就有淨天地、清除邪魔之效,魔身未成的天魔正是最好的靶子。
謝爻雙手擎天,澎湃的魔氣在他雙掌之間凝聚、旋轉,猶如一場黑『色』的風暴。
天道似被些不自量力的螻蟻激怒,降下多雷霆,雪亮的閃電從天空直貫大地,太極台訇然裂成兩半倒塌下,弟子們被拋到半空中,隨即直直落下,冷嫣的護陣在幾道劫雷的轟擊下岌岌可危。
弟子們隻能捏訣施法自救。
大地被劈開無數道口子,地脈破裂,陰煞霧從裂縫中噴湧而出,一團黑『色』的東西蠕動著從地底鑽出,伸展四肢,張開醜陋的大嘴。
“是冥妖!”有個弟子失聲叫道。
話音甫落,又一隻冥妖從地縫中鑽出,接著是隻、四隻……越越多,不計其數的冥妖從地縫中鑽出,密密麻麻地趴伏在地上,從半空中俯瞰就如無數蟲蟻。
有的冥妖剛冒出頭便被劫雷劈中,作一股黑煙,但多的冥妖躲過了天雷,向著生人撲去。
冷嫣瞥了眼謝爻,又看了一眼即將破裂的護陣,遲疑片刻,提劍飛身向那些修士們飛去。
她用劍尖在掌心歸墟印之處割開一道傷口,就在護陣行將破裂的刹那,鮮血作符湧向陣中,護陣周圍紅光大盛,將撲上的冥妖擋在麵。
冷嫣提劍回身,正要穿過密林般的電光向謝爻飛去,大地深處傳陣陣悶雷似的聲響,
說時遲那時快,隨著轟隆一聲巨響,謝爻腳下的大地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一道道刺目的金芒從地底升起,九個金『色』的符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其中。
金芒消失的時候,大地上的裂縫不見了,謝爻也不見了。
冷嫣對那些符並不陌生,那些正是昆侖上古護宗大陣的符記。
護宗大陣救走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