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仗著宣於修送來的情報,又有乞活軍李惲的加入司馬越親自擊潰了劉聰和王彌的大軍。
乞活軍,是當初司馬越的親弟弟司馬騰強行從並州擄到冀州的一群人,他們上無片瓦,下無從土,不敢望富貴,隻願乞一活。
這些人分成了兩撥人,一夥人隨了賊寇,跟了販馬的汲桑,汲桑敗亡後又追隨了石勒。
另一夥人就成了乞活軍,斬殺汲桑的田蘭就是其中的一員。
如今,隨著石勒的不斷壯大,尤其是上黨郡被攻陷後,石勒又得到了劉淵的支持,乞活軍在冀州一敗再敗,再無立身之地,不得已才退到洛陽,誰承想恰好遇到了劉聰反撲,就順手撿了一功,進了洛陽城。
王衍太尉府。
“夷甫兄,現在再不走,可就真走不了。”王衍不知道第幾次的勸道,“你也看到了,各州郡,勤王的隻有周馥,還是出兵不出力。這次若不是乞活軍李惲及時入京,擋住了劉聰的反撲,洛陽就被攻陷了。”
“處仲,劉賊那邊已經自亂陣腳,而且王大將軍在飛龍山大敗石勒,現在勝利指日可待,處仲為什麼要在這時候走哪?”王衍依舊很樂觀。
“夷甫兄,你看看這京城的周圍,還有誰能來勤王的。而且乞活軍進城以後,夷甫兄的太尉隻怕也要被架空了吧?畢竟現在手裡有兵的是李惲,再過些天,夷甫兄隻怕就成為了那位擺設品劉老太尉。”王敦耐心的給對方分析著目前的局勢。
洛陽的周邊已經被王彌清掃乾淨,苟曦大將軍與東海王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潘滔和他們的關係越來越差,乞活軍入城必定要分走一些權力,甚至還是他女婿裴遐還把世子毗得罪的死死的,司馬毗放出話來,隻要裴遐一出太尉府,必殺。
“處仲啊,越是危難之時,我輩越要堅守。如果連我都走了,那多少仁人誌士會隨著我離開,那樣的話,洛陽城完全陷入了潘滔這小人的手裡。”
王衍怎能不知道這些變化,隻是他身在其位,又名重天下,雖然是施政能力一般,也許司馬越正是看重了這兩點——名聲大,水平次。
名聲大,就能服眾。誰平次,就不會造反。
“夷甫兄若要堅持,弟自然不敢勉強,但還請夷甫兄向王爺舉薦,讓弟外放揚州刺史,渡江和王家子弟共輔琅琊王。”王敦一看實在是勸不了,隻好又退了一步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處仲啊,你可不能走,你知道的,我對打仗這些事情,一竅不通,你若是走了,劉聰再來打洛陽,我又能問誰哪?”王衍還是要留下王敦給他當助手,畢竟這方麵王衍不是很懂,而洛陽的形勢確實也是一天比一天更糟糕。
“夷甫兄,你讓世弘去上黨,他現在生死不知,連骸骨都沒有回來。難道你忍心再把敦的性命也搭進去嗎?洛陽已經沒有希望了。”
“好吧,我去向王爺說。”
“夷甫兄,你若是非不走,那讓我帶上阿玄一起過江吧。”
“不行,我父子不能走,要與洛陽共存亡。”
東海王府。
司馬越剛剛看過了王衍的奏表,遞給了身後的潘滔。
“處仲要求出任揚州刺史,這事你怎麼看?”
“王爺,千萬不可啊。王敦此人本就蜂目豺聲,是和王彌這種反賊一路的貨色,把他留在京城,還有王爺看著他,一旦讓他去戍邊,他就會成為王浚那樣的對手。王爺三思啊。”
潘滔心中既忌憚王敦又憎恨王敦,還有些需要王敦,畢竟他那些軍事上的建言也完全是複製黏貼了王敦的奏報,這王敦要是走了,第一個露餡的就是他。
“我看不必危言聳聽,處仲這個人,孤還是了解的。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洛陽沒兵,甚至連華軼這樣的府裡人出去的,都以江湖太遠,不來幫忙。至於擔心他成為王浚,那就更沒有必要了。不要忘了,揚州還是琅琊王在那裡坐鎮,他一個王處仲掀不起什麼浪。況且現在京城有潘卿和夷甫,也不愁沒有幫手。就這麼定了吧。”
潘滔傻眼了,他也沒有想到,那個王衍和他一樣,嫉賢妒能的把王敦的計謀都當成了自己的計謀,這樣讓話事人司馬越以為自己和王衍是臥龍鳳雛,王敦不過區區一魯肅,自然就更加不受重視。
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潘滔也狠不下心來,說自己和王衍都是欺世盜名之輩,都是貪了彆人的功勞,他倆實際上就是東海王身邊兩個隻會拍馬屁的大草包。
王敦終於獲得了外放的機會,知道這個消息後,王敦什麼行李都沒有收拾,從馬廄裡牽了一匹快馬,就直奔琅琊國而去。
不一日,王敦再次回到了家鄉琅琊,這些街上的人更少了,看來王導他們在建鄴立住了腳跟,王家的這些親戚們也陸續的渡江。
“處仲伯父,你回來了?我父親哪?”
王敦還在感慨世事變化太快,十幾年前,還在金穀聽詩和曲,如今連這琅琊故地也很快就要變成戰場。這時感覺到衣袖被一個小東西扯動,王敦低頭一看,是歪著腦袋看他的王羲之。
“羲之,你怎麼知道伯父回來了?”
“我天天在門口等著,總能等回來一兩個人,他們都渡江去找茂弘伯父了。但我還沒有聽到父親的消息,父親走的時候說好了,回來接我們的。”王羲之眼巴巴的看著王敦。
王敦不知道該怎麼說,先把王羲之抱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簡單的背囊,“羲之,這次我回來時,路過了許城,可給你帶回來了,你朝思暮想的寶貝。走,我們先回家。”
王敦抱著王羲之進了門,就看到襄城公主、衛夫人和衛鑠都已經站在院子裡。
“公主,不是早隨琅琊王渡江了嗎?怎麼還在這裡叨擾?”王敦放下王羲之,先給自己的老婆大人行了個臣子禮。
“這都是自家人,你怎麼還客氣上了哪?”襄城公主看到王敦平安歸來,心裡的喜悅已經洋溢了出來,但想到王曠的事情,還是保持了克製。
“處仲兄,公主殿下這是擔心你,特地也返回來等你一同過江。”衛夫人在旁邊解釋道。
“弟婦,愚兄有罪,沒能勸住世弘。”
“處仲兄那裡的話,他自是那個脾氣,求仁得仁,夫複何求。”衛夫人也幾次聽說了王曠的消息,但始終抱著一絲希望,直到王敦歸來,才知道所有的希望,都成了奢望,王曠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王羲之在包裹中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魏碑拓本,但並沒有想象中的激動開心,隻是整日抱著王曠留給他那個枕頭,在一旁發呆,話愈發的少了,字愈發的好了。
王敦和幾女簡單的說了一下當前的局勢,胡虜氣候已成,各大臣還勾心鬥角,眼下南渡是唯一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