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這時候,怎麼又想起了這些?”張氏問道。
“哎,我們根基不深,陛下想利用我們的名聲,來去牽製打壓那些勳貴,我獻上這十字,本意是能夠抽身出來,沒想到陛下智謀深遠,竟然把咱家的六個女孫,七個兒子都拉到了身邊,女孫做妃嬪,兒子做秘書郎。整個把咱家拉上了他的戰車。”
“那你可得叮囑咱們兒子,彆惹出事端來。”
“那是自然,我早給他們講了,人臣之道,奧妙就在進諫的方式方法,直諫是最低效的方法,平民百姓還要個麵子哪,何況是九五之尊的陛下。”
“嗯,有你這麼說,兒子們應該能夠在官場上混的平穩。”
“哎,可陛下不願意啊,他硬是要將咱們這個女兒、兒子,推到風口浪尖上去,他假意不理朝政,讓咱們的女兒、兒子來替他定奪國家政事。好在咱們女兒有才有德,那些人雖然心裡不服,但又找不到什麼錯處。可耐不住陛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聽說陛下為了表彰咱們女兒的賢良淑德,要再蓋一座凰儀樓。”
“凰儀樓?這不是要烽火戲諸侯嗎?陛下這是安得什麼心,這不是把咱家架到火上去烤嗎?”
“是啊,這次怕是躲不過去了,不是,他們爭權奪利的,拉上咱家乾什麼?咱就是隻想過個安穩日子。”
“夫君,既然避無可避,那就隻能迎難而上了。”
“也隻能這樣了。”劉殷看向屋外泛起的殘血夕陽。
劉聰的算盤已經打好了,這個凰儀樓,蓋不蓋都行,反正自己最近蓋了不少的宮殿,還因為溫明、徽光兩殿的事情,把將作大匠靳陵,給拉出去砍了。
不過,聽說,他們靳家有兩隻女子,一個叫月光,一個叫月華,都是國色天香。
劉聰晃晃腦袋,把這些想法先擱一旁,又看向眼前的棋局,正如劉殷那老狐狸所說,現在漢國的內部,各勢力盤根錯節,還正要一個明白人來破局。
所以,這次一定要把劉殷那個老狐狸,拖到鬥獸場中來,讓他和劉淵留下這些開國功臣們,好好的鬥一鬥。
劉聰在等,他今天特意酒也沒喝,女人也沒睡,養足了精神,坐在逍遙園李中堂裡,等著接下來的對手。
劉聰轉頭問向身邊的中常侍宣懷,“你說今天,還會有人來嗎?”
劉聰之所以是問今天,那是因為前麵幾天來的那些言官都被他一頓板子打了回去,他就是要擺出架勢來,讓大臣們知道,誰是君,誰是臣。
宣懷沒有回答,隻是把地上的毯子又擺了擺。
“不必害怕,這裡沒有外臣,沒人說你乾政。”
“陛下,依奴才之見,今天怕是要來個大人物了。”
“哦?你看會來什麼樣的大人物?”
“那一定是那種德高望重的、根基深厚的、頗具清名的。”
“你這奴才,眼光確實不錯,可惜啊,是平民之家,終不登大雅之堂,隻能屈才在宮中。”
宣懷又沒有回答,而是替劉聰把旁邊的窗戶推開,讓風吹得進來。
“風來了,他也來了。把朕的麵具拿出來,咱們的大噴子陳元達來了,朕可不想被他噴一臉唾沫星子。”
劉聰伸手接過宣懷遞過來的麵具。
“陛下,你好像有點怕他。”
“不是怕,是珍惜。一個君王麵前,沒有一兩個敢說真話直話的,遲早要被人做了人肉包子。你沒聽過嗎?師臣者王,友臣者霸,奴臣者亡。有這樣的諍臣,是大漢之幸事,朕怕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哪?”
倒不是劉聰有什麼特異功能,能夠和陳元達心靈感應,而是陳元達那個大嗓門在三裡地之外都能聽得到。
“你們不要攔我,不就是前幾天,幾個人都挨打了嗎?難道挨了打,該勸諫的就不說了嗎?那還叫什麼忠肝義膽。王沉你們這些宦官,是不是總在陛下耳邊煽風點火?”
“廷尉大人,這可折煞奴才了。奴才哪有那個膽子乾政。隻是這些天陛下正在氣頭上,您看是不是等兩天,等陛下的氣消了,您再來也不遲?”
“這道理能等嗎?再等幾天,凰儀樓都蓋起來了吧?讓開,我要麵見陛下。”
“陛下正在午休,廷尉大人來得不是時候,總不能驚了陛下的夢?”王沉還是攔著不讓進。
“上一邊去吧。”陳元達一把就把王沉掀翻在麵前,跨過他的身體就邁進了逍遙園。“先皇在時,就賜我特進之權,你一個小小的奴才,也敢阻攔。是誰給你的膽子,難道想向我索賄不成。”
王沉被掀翻後,倒是沒著急站起來,而是躺在地上,看著陳元達跨過去,還朝他的腦門啐了一口老痰,然後大步走進園中。
待人走遠了,王沉才從笑臉變了顏色,“看什麼看,不知道把我扶起來?你們這點眼力見,遲早讓人給剁了。”
陳元達風風火火的闖進園中,又要繼續往李中堂裡闖,卻又被宣懷攔了下來。
“廷尉大人,陛下正在休息,是不是勞煩等一等。”“躲一邊去吧。”陳元達再次把宣懷也掀翻在地,“陛下殫精竭慮,恨不得一天當兩天用,豈是那種晝寢的朽木?”
“陳愛卿,你說說就行了,不要動手嘛,這也都是爹生媽養的,他們又沒有過錯,不能因為朕有過錯,就去遷怒他人。不遷怒,不二過,陳愛卿以為哪?”
劉聰指著一旁吩咐到,“有點眼色,先帝都待陳大人如師如兄,那朕怎麼敢讓陳大人站著?”
“謝陛下。”陳元達大模大樣的坐在左側。
“陳卿,你不會也和他們一樣,來掃朕的興吧?”
“臣有幾事不明,特來向陛下請教。”
“哦?這天下還有陳卿不明白的事情,快說來聽聽。”
“臣請問,陛下愛惜自己的女人兒子嗎?”
“嗐,朕當是什麼問題,自己的女人兒子,自己不愛,難道要彆人愛嗎?朕為自己的女人修了四十個宮殿,為自己的兒子建了二十座王府,這還不算愛嗎?”
“臣聽說,聖君都是把國家當做自己的女人那樣疼惜,把百姓當做自己的兒子那樣愛惜。臣敢問陛下,晉氏橫掃三國,兵鋒之盛,天下膽寒,何以三十年就國鼎遺失?”
“嗯,好問題。朕記得先帝在時,陳卿與朕講課時,提起過先秦吳起曾經說過,國家之固,在德不在險。晉氏兵鋒雖盛,然勾心鬥角,自相屠戮,民不聊生,自然天奪其鼎,歸複漢世。”
“那就是說,像晉氏這般強大,如果一味地窮兵黷武,不顧百姓死活,那國祚也是長不了的?”
“這是自然,這不是陳卿一早就教給朕的嗎?”
“臣鬥膽再問,陛下自比先帝如何?”
“自愧不如,然心向往之。”
“先帝以基業初創,萬民疾苦,不敢獨享其福,因此著粗布衣,居平陽郡府,後宮皇後妃嬪,既無胭脂又無綢緞,先帝以其害民之利,所以不為。”
“先帝之簡樸,朕一向仰慕,不過如今國泰民安,難道不該與民同樂嗎?朕不過是造了幾個宮殿,也沒有像祖龍一樣,去修長城營帝陵,怎麼諸位愛卿,說得朕像個亡國之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