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站在船頭,看著腳下的浪,也看著遠處的石頭城。
“建康,小爺回來了。”
“悅哥,你這麼說,好像是處弘伯父手下那些劫道的山匪。”
“怎麼,你還見過那些山匪?”
“見過,我偷偷去找祖刺史,想著哪天他要是北伐,路過許昌的時候,給我帶幾塊魏碑回來。”
“那你是怎麼跑掉的。”
“我沒跑啊,大當家就是處弘伯父。”
“哎,這話和我說說就行了,可不敢和彆人講。”
“悅哥,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這有什麼好意外的,祖刺史剛剛到徐州的時候,肚子都填不飽,隔三差五的還得到南塘去走一趟,再看看現在,已經拉起了數千人的隊伍,這錢從哪裡來?”
“我總覺得他們這樣不太好,南渡的流民也是人哪。”
“你還記得咱們剛來建康時,這些三吳的士人,怎麼對待我們嗎?”
“冷冷清清。”
“你再看現在,我們的船從豫章到建康,收了多少引來送往是好處,都把這船又壓下去了幾分。”
“悅哥,這好像是明目張膽的收受賄賂吧?你就不怕劉隗刁協那兩個愣種參你一本?”
“我巴不得他們參呐,他們一參,我反手就將這些東西送給王爺,他們敢查嘛?查到最後,把王爺也查出來了。”
“可是,你如果這樣,那麼大家會以為是茂弘伯父的意思。”
“我逼著他們送了嗎?他們有說送的是金銀嗎?難道他們想表達一下孝心,送一些土特產也不行嗎?”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從頭到尾,我有沒有碰過那些箱子?”
“沒有,那些箱子在船底,都貼著封條。”
“那不就對了,我沒打開那些箱子,我怎麼知道裡麵是什麼?”
“那總要打開吧?”
“這船啊,是世子司馬紹的,我從他那裡租來了,用完了,是不是應該還回去。”
“理倒是這麼個理,可他難道就不怕那兩個強種?我聽說坊間有宣城公裒賢明的傳聞。”
“你這小子,話不多,可句句都戳腰眼子,不錯,那司馬裒雖說是世子的同母弟,可是他是被受寵的虞妃養大的。還真就是世子的絆腳石,看來得找個機會,把這個絆腳石磨一磨,告訴他,不是他的,不要惦記。”
“哎!悅哥,你看,碼頭上站著的是不是茂弘伯父,他親自來碼頭接你了。”
兩人談話之間,樓船靠岸,王悅囑咐了幾句,把船開到哪個船塢,交給什麼人,說什麼話。
這才下船來見父親王導。
“這……這是個什麼表情?左臉笑開花,右臉苦哈哈,還有兩道貓撓得血痕。”
王悅看著父親王導用右手極力的捂著傷口,臉上攜喜帶憂的表情,一下子就笑出聲來。
“上陣父子兵,這事來想來想去,隻能來求你了。你要是不幫爹爹,爹爹可真就要投揚子江了。”
“怎麼了?去找哪個小妾,又讓母親發現了?”王悅已經猜到了一半,畢竟因為這個事情,兩口子打了不止一次架。
“比,比那個嚴重。”
“比這還嚴重?莫不是你的哪房小妾又暴露出來了?你還和往常一樣,推到我身上啊?”
“這次麻煩大了,推不過去了。”
“怎麼了?莫非是惹到什麼不該惹得人?”
“不是,為父中了圈套了,你記得年前,為父找了一房雷姓小妾不?”
“啊,那不是被母親發現,趕出了建康城嘛,怎麼你又給接回來了?”
“比那個還糟糕,她找上門來了。”
“什麼?她不知道母親是武將世家?動不動就要砍幾個山賊過過癮嗎?”
“這都不打緊,無非是我挨一頓揍,她再被趕出建康,但現在有個難事,這個雷氏,跑到義興郡,偷偷的把孩子生下來了,現在是抱著孩子登得門。”
“你是說,我有弟弟了?這不是好事嘛,好了,爹爹把心思放回肚子了,這事交給我擺平了。”
“額……”
“怎麼了?”
“我剛才是不是說了義興郡。”
“怎麼,有什麼特彆的嘛?”
“你還記得去年七月,義興郡發生什麼事嗎?”
“爹爹莫非是說,這次那個姓雷的來,是周玘的兒子周勰在後麵看笑話?”
“他不在後麵。”
“那就好,對付女人,我有得是辦法。”
“他就在咱們府裡,也不知道怎麼七拐八拐的和雷氏有了什麼親戚關係,要給雷氏撐腰做主。”
“羲之,走,咱們還是回豫章,這忙是一點也幫不了。”
王悅轉身就又要登船,王導急忙把兒子拉住。
“不看僧麵看佛麵,你弟弟是無辜的,你沒看到他那個虎頭虎腦的樣子,和你小時候,簡直是一模一樣。”
“哎,讓我說你什麼好哪?你說這幾年,這種事多少次了,每次都是我來擺平,也不知咱倆誰是誰的爹。”
“這事你要是擺平了,你就是我爹,還不行嗎?小祖宗哎,都火上房了,你再不回來,家就被掀了。”王導也是病急亂認爹,旁邊的吃瓜少年王羲之也跟著當了一把叔叔的叔叔。
“周勰?我不去找他的麻煩,他居然敢親自找上門來?他真以為小爺不在建康,就治不了他了?”
“對對對,就是這個周勰,仗著自己烏程公的襲爵,在建康囂張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