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琨的軍糧被石虎劫走了一大半,廣牧城也被石勒的大軍乘虛而入,自然不想善罷甘休,派出數百斥候,去掃聽廣牧城中事項。
不多時,斥候從城內想辦法傳回了消息,彙總到了大外甥溫嶠那裡。
“如何?太真,那石勒是怎麼處置那些軍糧和流民的?”
溫嶠耷拉著腦袋說道,
“完了,全完了,這個草莽猛龍過江成了氣候。姨夫,我看咱們還是趁早跑得比較好。”
“你倒是說啊?怎麼就全完了?”
“這石勒可太詭了,拿著咱們的糧草,去討好了那些吃不上飯的流民,這還不算完,還許給了他們冀州的大片荒地,讓他們借牛犁自己開荒。這兩錘子下去,雁門、新興的百姓,可就都成了他的眼線了。”
溫嶠沮喪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咱們能和石勒僵持這幾個月,一是靠代國士卒勇武,二是靠這兩郡的百姓,感念姨夫的恩德。可現在石勒這兩錘子一出,正好砸到咱的命門之上,一旦沒有了兩郡百姓的支持,再加上這炎旱不斷的天氣……”
溫嶠沒有繼續往下說了,隻是把頭低下默默擦拭著眼淚。
“太真,”
劉琨輕輕拍了拍大外甥的後背,安慰道,
“不要氣餒嘛,自古邪不壓正,現在就算再難,也比我單騎入晉陽,胡笳退胡騎的時候,要好上不少吧?就算這並州沒了指望,還有幽州哪?”
“幽州?你不能去幽州。”
溫嶠擦拭了眼淚,扭頭說道。
“哦?卻是為什麼?現在這普天之下,除了幽州,我們還能去什麼地方?”
“這是石勒給咱們挖得坑,咱們之前就和幽州的王浚鬨得不痛快,現在王浚雖然死了,但幽州還是那些人在管,咱們一旦去了那個地方,他們懷疑自不必說,就連這石勒,隻怕也是打得這個主意。”
“你且說說,石勒打得什麼主意?”
“驅虎吞狼,把咱們趕到幽州去,讓咱們和段家兄弟鬥起來,他好坐收漁利。”
“太真,你這麼看,我很高興啊,這些年在我身邊,成長了不少啊,姨夫的路或許已經走到儘頭,但你,還遠遠沒有開始。”
“大將軍,你要趕我走?現在?”
“不是現在,但應該也不會太遠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直以來,都是咱們在晉陽牽製了劉聰的大半兵力,讓他不敢專心西顧長安,現在咱們在廣牧大敗,失地失人,整個並州,不再有咱們的立足之地,那麼,長安的再次陷落,也就不會太遠了。”
“啊?大將軍的意思是,晉國真的要亡了?”
“或許吧?不過,江南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最後事不可為,你就南渡大江,去建康,代表我,去擁立琅琊王繼承大統。”
“姨夫,情況真的有這麼糟糕嘛?”
“可能比想象的還要糟糕,曲允不識好賴,把一些潑皮無賴都列為上卿,索綝那個家夥,隻想著自己的榮華富貴,恨不得把周圍能出賣的都出賣個遍。”
“南陽王有不臣之心,涼州牧又鞭長莫及。我看哪,長安恐怕堅持不到明年了,有些事情,你要早做打算。”
“啊,啊?什麼打算?”
“剛才我不是講了嘛,你代表我,南渡大江,擁立琅琊王,到了那邊,你總要找一個山頭站。”
“哦,孩兒知道了,元規和我交情不錯,當年我們……”
“知道,洛陽街頭巷尾都傳開了,賭輸了,被扒光了扣在花船上,這交情是不淺。”
劉琨收攏兵馬退保定襄,而石勒這邊好像也並沒有那麼著急乘勝追擊。
“季龍,你說這胡笳,是這麼吹,還是這麼吹?”
石勒看著急得在屋裡打轉的石虎,拿起劉琨用過的胡笳問到。
“父帥,你彆擺弄那個胡笳了,就給我步騎三萬,我定將劉琨的人頭拿回來。”
“你看,你又急,急什麼嘛。我之前不就和你講好了,首戰慫不得,決戰急不得嘛。”
“父帥,我沒法不急啊,這劉粲都回了平陽半個月了,孔萇將軍也在桑乾河大破姬澹,劉聰都準備發動對長安的最終一戰了,再等下去,劉琨那邊的城防隻會越來越堅固,打起來就更加的費力。”
“季龍啊,你看,你又急。我看彆叫季龍了,叫急龍吧?”
“父帥,你又笑我。”
“怎麼,你生得好笑,還不許我笑了。”
“父帥,這不趁著劉琨士氣低落去痛打落水狗,反而要讓他休養生息,這是什麼道理?”
“你看,這並州,已經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了,但幽州還在段家兄弟的治下,而且還要邵續糾集王浚殘部,時不時就來偷襲我們一次。”
“現在哪,我們最需要就一把快刀,插入幽州,把幽州的水攪混了,到時候不管是段家兄弟弄死了劉琨,還是劉琨弄死了段家兄弟,我們都可以糾集他們的殘部,掃平幽州,這樣難道不好嘛?”
“好是好,可劉琨就那麼聽話嘛?咱們讓他去幽州,他就會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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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讓他去,他肯定是不願意,所以,我才讓你等。”
“等什麼?”
“等孔萇把姬澹的人頭,送到劉琨的案前。”
“啊?這個姬澹有這麼重要?”
“姬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之前被劉琨定為了叛徒,現在如果叛徒卻先死了,那代國其他的將軍又會怎麼想?”
“那肯定會人人自危,都怕自己是下一個姬澹,說不定就忍不住要反了劉琨。”
“對,到了那個時候,就算你不去打他,劉琨也不敢再留在並州,他一定會走的,到時候,你就禮送他出境,有那個願意投降我們的,你就先收下,不管真假,都送回廣牧城來。”
“父帥,咱們收那麼多人,不會有問題吧?”
“不會,現在的劉琨不同往日了,他的心氣已經被磨得十去八九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胡笳退騎兵的劉越石了。那些代國的士卒就更不用說了,他們丟了家園,又一敗再敗。”
就在石勒和石虎囑咐之後的安排時,孔萇終於在幾天的不眠不休後,在代郡追上了姬澹,將他圍了起來。
姬澹倒是也不慌張,拔出佩劍就抵在了脖子上,
“孔兄,最終還是你技高一籌,小弟登是佩服的緊,孔兄已經在桑乾河將我最後的五千人擊潰,還這麼緊追不舍,怕是要小弟這顆人頭吧?”
“賢弟倒是很清醒,隻可惜走錯了路,跟錯了人。”
“嗐,我本勸劉琨閉關自守,收鮮卑之兵,納殘胡之糧,不出兩年,必有數十萬控弦之士,奈何啊,他心裡的成見,比這太行山還高。”
“若劉琨真像你說得那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他身邊怎麼會聚集那麼多的能人異士?又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豁出命去投效?賢弟在代國待得太久了,也成了山大王,早就忘了家國天下。”
“哈哈,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真讓人發笑,我是大周王室宗親,還不敢妄言什麼家國,你不過是區區一羯奴,怎敢狂言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