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墨林小城就已不再平靜。小城的街道上,各個店鋪都大開店門。
蒼涼山下,氣候酷寒。
這樣的情景絕不多見。可對於生活在墨林的人而言,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
臘月了,快要過年了。
年,蒼涼山最鄭重的節日。人們在庸庸碌碌中掙紮,好不容易才能放鬆幾天,自然都想好好過。
所以,各個店鋪的店主們會早早開門。
即便是一向要等到日出才會上山的崖人,也會提前出門,寧願多冒一些風險也要多賺些銀兩,給家人買些東西。
呼——
陣陣寒風吹過,吹得路上的行人裹緊了身上的衣服。街道上漸漸熱鬨起來,店鋪裡的人隻是縮了縮脖子,就開始吆喝。
在這種時節,甘草的鐵匠鋪卻沒有提前開門。當其他店鋪的人已在微笑迎客時,她的鋪子仍緊緊地關著門。
呼——呼——
呼——呼——
陣陣破空之聲自鐵匠鋪的後院響起。卻見一人影不停閃動著,他手執一段枯枝,身形位置變化間,舞得破空生風。
小老頭縮著脖子默默看著。
因為他喜歡研究靈藥,所以這本是一片荒蕪的後院就被他開了荒,種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花草。
對於趙扶搖練劍,他才沒有興趣看。他真正擔心的還是他這些花花草草,那才是他心裡的寶貝。
“嘰嘰,真不明白,主人為什麼說他的劍道天賦是天下第二呢?”
“嘰嘰,就這兩下子,嘰嘰,還不如鼠鼠我隨便劃拉兩下呢。”
通體漆黑的小胖鼠立身在李華騰的肩膀上,它雖是無法做出任何表情來表達情緒。
但通過它這一番話,也足見它對趙扶搖的不滿。
它的名字叫鼠鼠,是甘草的禦獸。
在趙扶搖沒來以前,基本上都是它在享受甘草的照顧。
可自從趙扶搖來了以後,它便沒能再享受到任何源自甘草的照顧。
對此,它很不滿。
不過它可不敢對甘草發脾氣,更不敢對被甘草視若珍寶的趙扶搖發脾氣。
這些天來,它最多就是像現在這樣。趁著甘草不在,趕緊說上兩句話過過嘴癮。
呼——
突然,破空聲停,趙扶搖也停住了。
他停在一株花前。
這時,隻要他手中枯枝再動一點點,這株花便會被順勢摧折。
但他沒那樣做,他隻是就此停下,似乎是不願摧毀這株花。
李華騰見狀,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他看了半天,趙扶搖這小子總算是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沒碰這些花草。
不過趙扶搖可不是束手束腳地在舞劍練劍,他是每次都把自己控製地極好,每次在要碰到花草的瞬間,都能及時收劍。
“為什麼不刺下去?”
一道聲音響起,李華騰聞言頓時就苦了臉。能讓他這樣的人,自然是甘草。
這是甘草讓趙扶搖練劍的第十三天。
在這十三天的時間裡,趙扶搖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前的他隻是個崖人,每天的生活就是采藥,然後買些吃食,最多再買些酒。
而現如今到了甘草這兒,他也不用再做崖人了。
可甘草也沒像之前說的那樣讓他做學徒學著打鐵。
甘草給了他一段枯枝,隻要他練劍。
除了練劍以外的所有事,他都不用做。
最怪的是,甘草讓他練的劍是沒有任何劍招的,毫無章法可言。
為此他還特意問過甘草,而甘草的話讓他記憶猶新。
她的第一句話是,他想怎麼練就怎麼練,要讓劍隨心而動。
她的第二句話是,實在不行就讓他把這些花花草草當成敵人。
趙扶搖自然是選擇了第二條路。
李華騰硬是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卻偏偏隻能是無可奈何。
誰叫說出這話的人是甘草呢。
而現在,甘草柳眉微皺,就立身在不遠處默默凝望著趙扶搖。她似乎有些惱怒。
趙扶搖見狀,不由得微微低頭,這已經不是甘草第一次這樣問他了。
其實,他不這樣做的理由也很簡單。
他一直都記著,他隻是將這些花花草草當成敵人,但實際上它們不是他的敵人。
他曾在藥王殿待過五年。
在那個地方,他見的最多的,就是同伴的死亡,還有各種靈藥被搗碎時的情景。
當彆的藥奴都在為他們自己的傷痛哀嚎時,他曾莫名地想過,那些靈藥疼不疼?
他認為這些靈藥也是生靈……
但他也明白,他的甘草姐姐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為她不想他出手過於仁慈。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每天都有人死去,更會有不同種類的生靈死去。他在這些年裡見過無數次死亡。
“猶豫者的劍是弱者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