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叫校長,接下來聊的應該是關於張麗莎在學校的事。
可如果讓叫金老師,不用問,後麵的話題肯定是圍繞陸征的。
金敏英沒想到對方竟如此聰明,優雅地推了下眼鏡,“和長青一樣,叫我金老師吧。”
周喬剛想重新問好,對方卻擺手阻止了她。
“客套話就省了,長青能看上的人錯不了,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
“不知道。”周喬實話實說。
金敏英輕輕推了下秋千,平靜得仿佛沒有情緒,“那天在火車站,摟著長青脖子的那個女孩兒叫金茵,她是我女兒。”
周喬被這話震得一愣,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上次在校門口處理和竇胖子的糾紛時,她對自己那麼的冷漠。
至少不符合一位老教師,在看到學生媳婦兒時的那種心情。
她沒有插言,除了禮貌問題之外,更有種不忍心打破一潭靜水的感覺。
金敏英就那樣推一下,說一句,一點一點地講完了整件事。
聽得周喬心裡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光酸酸澀澀,還隱隱萌生出了一絲的愧疚。
“所以,你們離婚了?”周喬很心疼她,連問話都不忍過於大聲。
可金敏英卻搖頭表示沒有,“他再也沒有出現過,直到今天,我們也沒有離婚。”
這不禁讓周喬想起了失蹤的母親,“那有沒有可能,是他出了什麼意外,所以才……”
金敏英還是搖頭,“也沒有,有一年六一兒童節,我帶著金茵在公園看到過他,和一個不算太漂亮的女人,還有一個小男孩,就像麗莎這麼大。他的手指很正常,我特意看過。”
依她這麼說,鰥夫後來又和彆的女人在一起了,還生了個健康的兒子。
至於沒和她辦離婚手續的原因,也許,隻能說也許,是因為對她們母女的愧疚。
而她剛剛強調的“特意”倆字,其中卻飽含了太多的無奈與心酸。
但凡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誰又不是個有故事的人呢。
再接下來,孩子自然就姓了金,這對母女的生活也因多出來的那幾個指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親人遠離,朋友遠去,金茵也被彆嘲笑到根本不敢出門。
她沒上過小學,從數學、語文到美術、思想品德,全是金敏英在家一頁一頁教給她的。
那間房子,既是教室,也是考場,更是她們的家。
同樣的小學畢業期末考試卷子,金茵在家答了滿分。
金敏英一邊批卷一邊哭,滴下來的淚水洇濕了那個紅色的一百分。
按她的原計劃,金茵初中的課程也讓她在家念,沒指望她考大學,隻求彆被眾人的嘲笑逼瘋就好。
“其實長青隻當了我一年學生,他在小學二年級的上學期,全家就隨他爸一起走了。後來我們通過幾次信,直到七九年,他家又搬回縣城定居,他在入伍前夕專門來看望過我一次。
就是那次,我無意間發現了可以讓金茵樹立信心的方法。”
那是七九年的十一月底,陸征的到來,讓金家母女倆喜不自勝。
畢竟平時家裡很少會有客人登門。
金茵的幾何稍微弱一點,陸征就隨便給她講了兩道題,這種畫麵在金家實在極為難得。
金敏英很久沒見女兒笑過了,為了能讓這個笑容多停留片刻,她堅持要陸征留下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