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西城,太極宗弟子分堂門口。
這會兒剛過晌午,火辣辣的太陽曬的人沒精打采的,街上行人稀稀落落,連不少擺攤的小販都躲到了房簷下乘涼,將那蒲扇掄的呼呼作響。
“唉,還是仙人好啊,你看那兩個小伢子在那兒站了多久了,竟是一滴汗也不留,也沒見他們坐下歇息一會兒。”
一個賣瓜的老漢,擰了一把汗濕的短衫,不勝豔羨地說道。
另一個年輕點的茶販笑啐道“什麼小伢子?得叫仙長!彆看人家長得嫩,指不定比你我還年長咧。可不要造次,免得被彆個聽到,來治你個冒犯罪。”
兩人說的正是太極宗分堂門口看門的弟子。
可能是仙家寶地的緣故,此處比彆地更涼快一些,所以不少百姓愛湊到這兒來。
老漢吸了口氣,唏噓道“可不得了,這看著也不過才十多歲罷,竟比你我還大?果然是仙家手段,非比尋常。”
“可不是?”茶販笑著接過話茬,“說起來,我當年十幾歲的時候也跑去參選過弟子大選,嘖嘖,那場麵……”
他說到這裡,忽然住了口,眼神呆呆地望著天空。
隻見,空中劃過兩道流光長虹,晃眼的功夫,便有兩道人影落到了地上。
為首那人,約摸十七八歲左右,長得玉貌丹唇,俊秀如山,烏黑的長發披瀉及腰,風姿卓然,逸塵絕倫。可他白衣斑駁,遍染血色,臉上更是沒有絲毫表情,冷漠地像是來自陰間的修羅,令人膽寒。
他手上還抱著個身材纖弱的少女,身上血漬未乾,每走一步,都有鮮血滴落。可行動之間,又十分小心,仿佛生害怕驚擾了他懷裡的人。
他這模樣實在恐怖,像是剛剛進行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周圍觀望的百姓隻遠遠看了一眼,便被嚇的作鳥獸散,急急跑開。
楚禾也害怕,可她不敢跑。
她白著臉上前一步,小聲道“主人,這裡是我們太極宗的分堂院,可把鹿師妹暫時安置此處,至於其他的,我會去跟分堂主解釋的。”
她頓了頓,又膽戰心驚地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少年漆暗的眸子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他啟唇,聲音冷淡,“不要叫我主人。”
說話的功夫,已有弟子迎了上來。
楚禾整理好表情,將肚子裡早就打好的草稿,跟那些弟子說了一遍,便領著少年進了院堂。
等將他二人安置妥當,阜西城的分堂主也領著人過來了。
楚禾將剛剛的說辭又說了一遍。
話裡話外的,隻誇這青雲宗的少年,是如何英勇不凡、果敢無畏地將她從邪修手裡救出來,卻半點不提他剛剛殺人的事情。至於溫檀和沈確的死,自然也推到了那些邪修身上。
分堂主聽完之後,麵色凝重地給太極宗總部發了消息,他還想找那少年問問具體情況,卻被楚禾攔了下來。
“徐堂主,問話的事情還是過幾日再說吧。他們二人都受了重傷,急需靜養才能恢複,現在還是莫要打擾的好。”
徐興懷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也罷,我看你似乎也受了不輕的傷,便先下去休息休息吧。”
楚禾點頭稱是,卻不敢真的下去休息,等徐堂主一走,她便轉身進了剛才的房間。
屋子裡,血腥味濃重。
那少年靜坐床邊,眼神呆怔地看著床上的少女,他輕輕握著她的手,薄唇緊抿,眼露悲傷。
卻在楚禾進來的刹那,淡了眸色,眉宇輕蹙。
楚禾聲音緊張道“我、我來給你們送傷藥,鹿師妹右臂上的傷需要包紮一下。”
楚禾是個丹修,身上自然隨時都會揣著這些應急之物,她從乾坤袋裡掏出紗布、藥丸和幾個藥瓶,走上前來。
少年未轉頭,隻伸出了一隻手,聲冷道“給我吧。”
楚禾愣了愣,將東西交給了他,又聽他漠然開口道“把你的靈力輸給她。”
楚禾頗為詫異,這人修為那麼高,若是親自輸送靈力,效果自然比她這麼個小小的築基修士來的好。
可她到底不敢反駁,老老實實輸送起了靈力。
靈海裡,姬懷朔碎了一句嘴,“你小子倒門清的很嘛,知道自己靈力有問題,不敢輸給你的心上人,卻使喚起了彆人。”
“等等,”他頓了頓,恍然道,“你剛剛不殺她,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吧?”
雲晨卻沒理他,隻動作輕柔地撩開少女右臂上的袖子,等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時,便是瞳孔輕震,眼眶驟紅。
他閉了閉眼,壓下眼底洶湧的潮意,輕輕替她處理著傷口,許是過於疼痛,原本昏迷著的少女微微蹙起了眉,輕哼了一聲。
他指尖微顫,心口泛疼,宛若針紮。
她手臂上的傷,深可見骨,觸目猙獰,平常連磕碰了手腳都會令他心疼的人,卻因為自己的緣故,承受了這許多不該承受的傷痛。
他心下懊悔,自責,心痛,憐惜,所有情緒絞纏在一起,猶如亂麻,分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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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劍修,受傷原是家常便飯的事情,彆人受傷亦或者自己受傷,都不會讓他生出多大的感受,可這傷口一旦轉移到她身上,他便有些不能接受。
更何況,這是為了救他才受的傷,她還為了他獻祭了自己的壽元。
他感動,可也難過,還帶了一絲愴然的憤怒。
這怒,自然不是針對她,而是指向自己。
若是他修為再高一些,便不會受傷,也就不會予那魔頭可乘之機,侵入他的識海,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若是他意誌再堅定一些,就不會被蠱惑心智,對她做出……
少年輕咬著唇,紅著眼眶,任由思緒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