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神宮內也沒有白天黑夜之分,唯有如雨的星光掛在低矮的蒼穹,若明若暗地浸透著幽幽暮色,角樓外不時刮過淒嚎冷風,拍得窗牖嘎吱作響。
烏林給最後一個人包紮完傷口,抬眼瞅了下絢麗的夜空,目染憂色。
長澤風和鳳淵突然帶著秋允之說要去探查一下前路,三人一走,倒是把他給留了下來。
不知為何,他這心裡總有幾分不踏實感。
“烏小兄弟。”
柔和清麗的女聲忽近耳畔,烏林嚇了一跳,側眸望去,卻又是那位顧家的大小姐顧晚熙。
他眉心一蹙,語氣不由冷了下來:“顧大小姐,又有何事?”
這女子看他的眼神甚為奇怪,這讓他不得不多想,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女子來對他表達愛慕,但他的心思全不在這上麵,自然也不會給彆人留存什麼念想。
顧晚熙囁了囁唇,將自己正在滲血的手腕伸了過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剛才也受了點傷,能不能麻煩你、幫我也包紮一下啊?”
旁邊的幾個世家子弟擠眉弄眼地交換了下眼神,接頭交耳地低笑道:
“稀罕,這顧鐵花莫不是也有開春的一天?”
“彆彆彆,這玉溪城誰不知道她的悍名,迄今為止都嚇跑五個未婚夫了,這烏兄弟瞧著瘦瘦弱弱的,怕是經不起她折騰……”
“你們在說什麼?”
陰惻惻的聲音突然飄來,顧晚熙麵無表情,一手揪了一個人的後脖領子,“來,大聲點,讓我也聽一下?”
幾個人咕咚咽了下口水,訕笑道:“顧、顧大小姐,我們沒說什麼啊,你聽錯了,嘿嘿……”
“是嗎?”顧晚熙左右各瞟了一眼,然後一人給了一個腦瓜崩,將兩個人的腦袋猛地按在一起,像拍球似地碰撞了一下,“下次議論我的時候,記得把我也叫上,不然我怕你們說得不夠過癮。”
兩人‘哎喲’一聲,摸著腦袋連滾帶爬地跑到了另一邊。
顧晚熙滿意地拍拍手,回身又把被那隻被抓了一道血痕的手臂伸到了烏林的麵前,西子蹙眉道:“烏小兄弟,可否幫幫忙?”
烏林:“……”
“不行嗎?”
顧晚熙眨眨眼,一副懇求神色。
烏林吸了口氣,從儲物戒裡掏出治傷的藥品往她手裡一塞,指了指外麵:“我、我突然想去方便方便,顧大小姐還是找彆人幫你包一下吧!”
“哎哎?等等!我有話想問你!”顧晚熙拉住他的手臂,臉色一肅。
烏林拍開她的手,麵色焦急:“人有三急,對不住,對不住!”
說罷,不管不顧地就往外衝,徒留顧晚熙在後麵氣得又是叉腰又是跺腳,“真是的,想問他幾個問題,就跟我要吃了他似的,我有這麼可怕嗎?”
“噗嗤!”
“笑什麼笑?很好笑嗎?”
不知是誰笑出了聲,顧晚熙冷冷瞥過去,又立刻噤了聲。
角樓外,烏林連衝下八層台階,才捂著胸口鬆了口氣。
“呼,這北境的女子都這麼大膽的嗎?”
夜色寂靜,星河明暗,晚風吹起少年束在身後的長發,他緩緩抬頭,看向渺無邊際的天空,劃過的隕星照亮了棱角挺括的側臉,黑長睫毛上翹,漆如點墨的桃花眼裡忽然就漾了幾縷傷感。
“呦呦……”
【以後我來做你哥哥怎麼樣?我們結為異姓兄妹,我來疼你護你,隻要你不嫌棄,我們明天就歃血為盟……】
曾經的話猶然在耳,可現在想起來,卻又是另一番滋味。
那一晚的酒,那一個當空的承諾,讓他們成了世間最親近的人,可也讓她成了他如今觸不可及的遙遠……
所有人都能喜歡她,可隻有他不能。
一個哥哥,又怎能對自己的妹妹生出齷齪的心思呢?但他不僅生了心思,竟還有越演越烈的架勢,完全不受自己的控製。
可他不敢說,也不能說。
若是當親情變了質,又該以怎樣濃烈恰當的一種情感來讓兩個人的關係依舊保持如故呢?
他知道這不可能,所以也不抱希望。
思念如野草蔓長,掉落的星火一寸一寸燎遍荒蕪的心田,他想召來一陣風將之撲滅,卻讓滿心的熾熱,迎風而漲,直至脹滿每個角落。
“沒關係,當哥哥也挺好的。”
他嗬了口氣,仰著頭抿起了嘴角,“至少這樣,能永遠陪在她身邊……”o的時候。
“啪嗒”一聲,一顆小石子扔在了腳邊。
烏林滯了一下,猛地抽劍回身,此地還處在長澤風布下的結界裡,魔物應該不可能進得來才是。
他這樣想著,卻不防一回頭就看到了三顆俏生生的腦袋。
光線有點暗,烏林眯著眼仔細瞅了一會兒,才有點不確定地開口:“薛玉宸?”
見鬼了,這廝怎麼會在這裡。
因著長澤風和葉湛英溝通的時候,重點都放在鹿呦身上,所以他們仨兒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薛玉宸和雲晨也跟著鹿呦一道。
另外兩顆腦袋他瞧著眼生的緊,當然江行舟和顧景明瞧著他也眼生得緊,一時都愣在原地沒敢上去,唯有薛玉宸一臉驚喜地跑了過去,想跟烏林來個兄弟友情擁抱,卻被一道透明的光波‘歘’地彈飛了出去。
差點忘了,這門口還有結界來著!
顧景明連忙跑過去將他扶起來,薛玉宸吐了口血水,臉上卻仍帶著笑意,下意識喊了句:“大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