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低吼一聲,抽回利劍,然後舉劍再砍。它的力量已經得到了極大的增強,那巨人卻握著流血的右拳輕輕一擋,便將劍刃拍歪。
他的確沒有神智,就算這樣,也沒有乘勝追擊。曾經充斥在皮囊內的虛假意識在艾瑞巴斯的掌控之下煙消雲散。
黑暗使徒早已向諸神說明,他所需要的不是一個有著自我意識的假原體,而是一個趁手的、好用的、完全聽從他命令的工具。
諸神應允了他的請求,其中三位都渾不在意,隻有萬變之主詳細地詢問了艾瑞巴斯的計劃,並對此給予了大力支持。
祂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洛珈·奧瑞利安的軀殼會在艾瑞巴斯手中遭遇何種對待,也並不在乎艾瑞巴斯到底是不是在借用祂們的力量謀求一些他本不該染指的東西
一如既往的,萬變之主不在乎這些事。
祂僅僅隻想看見變化,無窮無儘的變化。
所以,此時此刻,艾瑞巴斯得以站在這裡,並冷眼旁觀木偶和怪物之間的戰鬥。但他的一縷思緒卻已經飄遠,直到遠去教堂之外,並觸及一個被束縛在地麵上的惡魔。
薩姆斯立即察覺到了他的到來,那醜陋的臉上緩緩咧出了一抹笑意。
“你失敗了。”艾瑞巴斯毫不留情地說。“而且,這和我們談好的合作並不一樣,薩姆斯。”
“合作?”
“是的。我要求你將沈拖在他的船上,至少要等到我的人拿回那最後的一滴血,伱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現在看來,你似乎沒有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
“你在和一個惡魔談論言而有信?你未免蠢得有點荒唐。”薩姆斯獰笑著問。
“不,我隻是在和你談論規則。”艾瑞巴斯如是說道。
他虛幻的靈體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並蹲在了薩姆斯身邊,伸出手,開始觸碰那些鎖鏈。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麼辦法,火焰竟然開始緩慢消散.
惡魔低頭凝視他的手,獸瞳內竟然閃過一絲厭惡。
“你的手段真是越來越令人作嘔了。”它說。“你不相信任何神,任何事,也不曾真的敬畏任何東西。你是一個天生的雜種,艾瑞巴斯,就連無生者中的雜種都會為你感到吃驚。”
艾瑞巴斯似笑非笑地抬起頭來,反問道:“一個惡魔和我談論這種事?不過隻是操使靈魂消解這些火焰裡的憎恨罷了,你吞噬靈魂的時候可有半點猶豫?至少,我可不吃人。”
薩姆斯忍不住為他的話露出了獠牙:“我了解你越多,就越對你感到惡心,艾瑞巴斯。你不是人類,但你也不是無生者。就連那群由荷魯斯創造出來的偽物都比你看著要順眼.”
艾瑞巴斯微笑著對它搖搖頭,站起了身。鎖鏈從惡魔傷痕累累的身體上滑落,混沌之力再次開始在它的軀殼內湧動,並為它恢複傷勢。
“現在,回到那艘船上去。”艾瑞巴斯說。“隻要我拿到那滴鮮血,你就能得到一個機會,和沈解決你們之間所有的問題。”
他話音落下,那虛幻的靈體便消散在了原地,化作一道流光,回到了教堂之內。
此時此刻,木偶已經和怪物將這裡徹底摧毀,他們之間每一次的碰撞都顯得無比駭人,衝擊波源源不絕地震撼著地麵,讓大地開裂,教堂倒塌,神像破碎.
艾瑞巴斯卻仍然站在原地,他凝視著這一切,竟然顯得無動於衷,並不急於立刻去獲取那塊碎片。
“你還能支撐多久,沈?”他輕聲發問,聲音在戰鬥的響聲中精確無誤地傳達到了沈的耳邊。
“我研究過你們,我知道,你們真正的形體,那出眾的殺戮天性必須要在亞空間之內才能得到完全的釋放。物質界的你們是不完整的,升魔後得來的強大力量被局限在了自己原裝的軀殼之內。”
“你每使用一點力量,那軀殼崩潰的日期就提前一點.我甚至不需要專心操縱那具皮囊和你戰鬥,隻需要拖住你,就能讓你萬般悔恨地回到亞空間。”
怪物朝他投來冷冷地一瞥,仿佛是在問,那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是啊,為什麼呢?或許隻是出自有趣,又或者,隻是因為我想羞辱你這樣的英雄,好找點樂子,打發時間。
黑暗使徒笑著轉過身,走向了那扇通往裡屋的側門。屋子早已和教堂一起徹底崩塌,隻是這扇門還依舊留在原地。
艾瑞巴斯能感受到其上凝聚的力量,他明白,這扇門背後所通往的地方早已不是一個牧師的居所,而是另一種地方.
他抬起右手,放在門把手上,卻沒有急著推開,反倒在一陣沉默後鬆開了手。
暫時還不能打開它。
艾瑞巴斯冷靜且理智地後退了幾步,回到了他剛剛所站立的地方,竟然沒有焦躁,哪怕他已經為今日準備了接近萬年也是如此。
他揮動手指,牽引混沌之力,開始為木偶的戰鬥增添籌碼。他不想讓這具皮囊損傷的太嚴重,因此一直收著力。
一個虛假殘缺的原體,對付一個完全無法發揮自己全部實力的大魔,倒也算得上是一場公平之戰,但艾瑞巴斯最為厭惡公平。
他不喜歡這種東西,若是世上人人平等,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源源不斷的混沌之力在艾瑞巴斯的意誌作用之下進入了洛珈的皮囊內。隻需再過片刻,他就將獲得勝利。沈將被迫回到他該待的地方,夜之魂號上的那滴鮮血也將被薩姆斯拿到手.
當然了,還有這塊碎片。
艾瑞巴斯側頭看向那扇頑強挺立的木門。
早在它的活性剛剛複蘇之時,混沌的汪洋內便立刻傳來了消息。群魔奔走相告,將此事傳遍了整個亞空間,就算是那些最不關心現實世界,甚至並非惡魔的個體都知道了此事。
艾瑞巴斯自然也知曉,而且是最早知曉的人之一。亞空間內沒有時間可言,但他並不在亞空間之內。他的靈魂可以進入混沌內部,尋求支持、啟示或更多東西,他的身體卻不行。
物質界的生活遠比亞空間要有趣的得多,而且,隻有留在物質界,他才能得到一些自由做事的權力。
萬變之主雖然答應與他合作,卻一直在試圖影響他,好讓他變成祂的仆從之一。艾瑞巴斯從前倒也不是沒有信過神,隻是,在一場戰爭之後,他便已經看清了所謂神明的真實麵目。
祂們也是可以流血,也是可以死亡的。從真實且殘酷的角度去看,祂們和人類之間的差彆僅僅隻在於力量的多少.
艾瑞巴斯的野心正是由此而來。
是的,在混沌的庇佑下為禍蒼生,看著一個又一個愚蠢的人前仆後繼的死去,這很有趣,很符合他邪惡的天性。但他已經不再滿足於折磨凡人、阿斯塔特甚至是原體了。
他想要更多東西。
薩姆斯說他不是人類,它錯了。普天之下,除去人類以外,還有哪一個種族擁有如此可怕的貪欲?
艾瑞巴斯微笑著,滿懷喜悅與期待地開始等待。
——
圖傑阿繼續他的等待。
他已經等了多長時間?在這個小屋之內,他又待了多久?頹喪的調查員歎息一聲,坐在霍斯特的木床上,用膝蓋撐起雙手,又用雙手捂住了臉頰。
他想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外界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沒有任何辦法或手段可以得到這兩個問題的答案。
圖傑阿唯一能做的事情,就隻有等待。最開始的時候,他還保持著平靜和理智,思考著外界的情況。
他想,求救訊號應該早就發出去了,很快就會有另一隻阿斯塔特戰團前來幫助.利塔特拉人會獲勝的,雖然他們在戰後必須遭遇嚴格的審查,但他們會贏,很多人都可以活下來。
這個想法給了他一點希望,也讓他有了繼續支撐下去的力量。
於是圖傑阿開始吃他的糖果,每一顆都必須用唾液來融化,直到廉價糖果的味道完全從他的嘴巴裡消失,他才會開始吃下一顆。
就這樣,他慢慢地吃完了十三顆糖果,並將它們的糖紙一一攤開,平放在了屬於霍斯特的桌子上。
隻是,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糖紙是反扣著按在桌子上的。圖傑阿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
他深吸一口氣,將雙手放下,緩慢地站起了身,走到了那張圓桌旁,猶豫地伸出了右手
微風襲來,糖紙齊齊攤開,其上字句排列組合,形成了一句圖傑阿完全陌生,從未看過的標語。
不,不對,那已經不是標語了,而是一個名字,一個他從未聽過的名字。寫它的語言,圖傑阿更是完全沒有學習過,可他偏偏能夠看懂。
呢喃著,他將它念了出來。
【康拉德·科茲。】
他衣兜內的碎片猛地亮起光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