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之子的現任二連長洛納提斯特爾正以急速狂奔。
考慮到他此刻正身處何方地界,那麼,這次奔跑完全可被冠以‘不同尋常’的前綴。畢竟,再怎麼說,帝皇之子們都對‘鷹之翼’這座要塞懷抱有極其特殊的情感。
如今的徹莫斯已不再像過去那樣環境惡劣,一座座巨型都市拔地而起,在生態穹頂的包裹下擁有了帝國大部分世界都不曾擁有的東西。
這都仰仗於福格瑞姆,他為他家鄉的每一座城市都做了單獨的布局與規劃,常常被忽略或被掩蓋在那俊美容顏之下的治理才能在畫下設計圖的那一刻重獲新生。
每一座城市都因地製宜,發展出了獨特的產業,但無論如何,都可分作三個相互獨立,卻又彼此聯通的區域,即工業區、生活區與政務區居民們生活優越,勞動即有所得,衣食無憂。
然而,曾有不少因公前來徹莫斯的官員憑借著自己的能力注意到了其中的一處細節,並提出疑問:軍事駐地去哪了?為何鳳凰不為這一座座奇跡般的城市設立保護力量?
他們的疑問將在抬頭凝視天空後得到徹底的解答,而那答案正是這座名為鷹之翼的巨型懸浮要塞。
自它建成開始,每一個後軍團時代的帝皇之子都在其中受訓、成長並領受任務。徹莫斯是他們的家鄉,而鷹之翼則是真正意義上的家。
那一點一滴由他們親手掙來的榮譽,是任何事都無法代替的。
所以,洛納提斯特爾此刻的狂奔才顯得那麼使人驚訝,他腳下踩著的是前人盔甲熔煉而成的榮譽之證,他身旁兩側懸掛著的是一個個戰死的英雄,他往日會對他們施以最大程度的敬意
但此刻不行,此刻,他隻有一個念頭。
兩分鐘後,他衝進一扇大開的門扉,將它徹底實現。
“原體!”
福格瑞姆緩緩轉身。
此前在他私人宅邸露台上展露的罕見悠閒已徹底消失不見,一種平靜的陰鬱取而代之,自那對曾經光潤如今深邃的雙眸向外逸散。
若有人手眼通天,可弄到一副萬年前的第三原體畫像,再與此時這人相互對比,他必定會生出驚訝,而後帶起憤怒,那賣畫之人則將大禍臨頭.
因為,如今的第三軍團基因原體與畫像上那個光彩照人的俊美半神幾乎毫無相似之處。他眉間的深刻不再使人感到憐愛與心痛,僅剩迫人的威嚴;顴骨下的臉頰也不再飽滿,那鋒利的弧度使人望之驚心。
昔日,他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蔚藍海洋,任何人都可輕而易舉地認識到他的美麗,從而沉陷其中。然而現在,這片海洋變了,風暴聚集,海浪拍擊,時有雷霆將擊.
他依舊美麗,但隻有那些真正的勇敢者才能無視恐懼,轉而欣賞。
“還有多久?”福格瑞姆平淡地問。
“最多十分鐘。”洛納提斯特爾迅速回答。“早在十七分鐘以前,基烏斯就通過軌道空間站向我們發來了通知,他、巴拉斯塔爾與拉米茨將直接乘坐著那位審判官的穿梭機降落在鷹之翼。”
“很好。”鳳凰說。“索爾·塔維茨呢?”
“戰團長說,他沒有任何感覺。”
洛納提斯特爾如實回答,語氣聽來頗有些小心翼翼。而他得到一陣沉默,以及鳳凰麵上忽然湧起的一抹冰冷笑意。
“好吧,那就不需要通知他傳送上來了——至於現在,呼叫你的連隊,讓他們在最短時間內來第五號機庫內待命,全副武裝,槍彈上膛。”
洛納提斯特爾悚然一驚。
“照我說的做。”福格瑞姆平靜地說。“有些事你並不了解,但既然塔維茨毫無感覺,那就證明.哈,也罷。”
他沉下肩膀,左手已按在腰間禮儀長劍之上,手指細細地摩挲著握柄。一股真切的殺意沸騰而起,深深地刺痛了洛納提斯特爾的眼眸。
“原體?”
二連長輕聲呼喚,但福格瑞姆並不理會,隻是低語起來。
“我倒真希望來的人是他,洛納提斯特爾。可是,你的戰團長什麼也沒感覺到,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鳳凰微微側過頭,眼眸中的暴戾毫不掩飾,其額頭青筋暴起,咬肌一同繃緊,嘴角卻硬生生地扯出一個微笑。
“不管是誰敢以他的名義如此行事——”福格瑞姆緩慢地宣告。“——我都必須先替他討回一個公道來,否則我會寢食難安的,吾兒。”
縱使二連長有再多疑問,例如禁軍隨行一事.此刻也無話可說,隻能深深埋頭。
“謹遵您的意誌。”
話音落下,他轉身消失在黑暗中,徒留鳳凰一人按劍等待,雙眼森然,如墓地盤旋之火。
——
基烏斯自認為他這幾天以來受到的衝擊已經夠多、夠大了,奈何他的意誌並不能影響外界,或者說還不能.
當他踏上腳下這架穿梭機的那一刻,衝擊便再度襲來,這一次尤其凶猛,幾乎將他淹沒。那麼,這衝擊從何而來?一架穿梭機又憑什麼使他如此失態?答案首先要從一麵酒櫃講起。
眾所周知,天鷹穿梭機作為專供貴族與官員們使用的型號,往往會根據使用者的身份與社會地位做相應的改裝,擁有酒櫃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而基烏斯曾是個釀酒學徒,還未出師就被帶往了第三軍團的選拔,但他沒有放棄這門手藝,反倒一直在無人教授的情況下依照書籍繼續精進它。
十九年間,這門手藝就像是他本人一樣,不斷地強壯、進步、優秀——時至今日,他釀出的葡萄酒已得到軍團內眾多兄弟的認可。
然而,當他站在那酒櫃麵前之時,他卻發現自己完全認不出它們的種類。
他倒也不是沒喝過好酒,哪怕是卡塔林白葡萄酒這樣少之又少的酒也借著原體的光喝過幾杯。可這些被裝在不同的、設計優良的瓶中,正隨著機身顫動而搖晃並綻放出炫目光彩的陌生美味,以及其上貼著的那封條的落款.
羅伯特·基裡曼?基烏斯差點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
也就是在這時,審判官走了過來。
“啊,你喜歡酒,是嗎,下士?”他笑了起來。“如果我們接下來不是要去辦正事的話,我們倒是能喝上幾杯.說到這裡,如果真的要喝,你對哪一瓶最感興趣?”
下士側身,麻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抬手指向酒櫃第二排的第三列。他隻是隨意一指,好應付交差,但那兒真有一隻漂亮的白色瓷瓶,表麵印著規整的藍色花紋,瓶口處貼著一張封條。
上麵寫著:釀酒師雷維奧索作品,玫瑰之吻。我建議在餐前或餐後飲用,這樣能最大程度地讓味蕾品嘗到它的滋味——羅伯特·基裡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