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小符玄的家不是羅浮的吧?”
酒過三巡,明月當空,白珩轉頭看向一旁的符玄。
符玄臉色染著醉酒的潮紅,她搖了搖頭:“我是從玉闕仙舟來的。”
“玉闕仙舟啊……怪不得。”
白珩點點頭:“玉闕仙舟的太卜司一直都是仙舟聯盟太卜司之首吧?你怎麼會跑到羅浮來的?”
“喂,白珩……”
景元微微皺眉,正想說些什麼,卻被阿哈摁住肩膀。
“小丫頭壓力太大了,就是要趁著不合時宜的時候由一個她沒法拒絕的人莽撞的問出來。”
淵明搖了搖頭:“難不成你等待著她自己把那些事情排解掉麼?還是你覺得現在的羅浮可以隨時讓太卜離開個十天半個月?我隻是管打架的,你還想讓我們管到經商和羅浮航路上嗎?”
景元張了張嘴,最終沉默下來。
“因為……”
符玄張口,卻隻吐出了兩個字。
她就那樣沉默著,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講自己那並不漫長,複雜卻又不複雜的過去。
半晌,她似乎終於想清楚該如何將自己的故事講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將張開的嘴巴閉上,又張開。
“我的家,是在玉闕仙舟的。”
符家算是玉闕仙舟上數一數二的大家族。
仙舟這邊的家族依靠著家族的能力而定,而非擁有多少財富。
符家一輩,出了無數能人異士,天才絕豔的卜者。
符玄出生後,家族中的卜者們為她占卜了光輝燦爛的未來——她將登上[太卜]的寶座。
符玄被送入太卜司,成為了一位卜者。
在玉闕仙舟太卜司的那一段時間,算是符玄走上太卜司一路以來最快樂的時光。
她受遍智天君賞識,獲賜法眼。
她曾向遍智天君提問。
遍智天君並不會回答問題,不會告訴她答案。
遍智天君隻會以提問來回應他們的一切問題。
最終的結果昭然若揭。
符玄拜入玉闕太卜竟天門下,跟隨他學習了許多年。
但是,那終究隻是持續了一段時間。
符玄向來是個不信命的人。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符玄隻信前半句。
卦象終究隻是人的輔佐,輔佐他們去改變未來。
若是人一味的遵從卦象,那卜者也就成了那所謂卦象的奴隸。
【若是卦象說我明天就會死,難不成我就要立刻自我了斷不成?!如此一來,卜與不卜,究竟還有什麼分彆?】
師傅告訴她真相的那一天,符玄是憤怒的。
收她為徒,不是因為她的天資,不是因為她的家族人脈,隻是為了實現卦象上所顯示的未來,為了一個預言。
荒謬!荒謬可笑!
【在問卜[十方光映法界],解讀卦象後,我確信我的命運將斷絕在你的手中,但我依然將你收為弟子,等候你取代我,成為玉闕仙舟的太卜……因為,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竟天隻是鎮靜的看著她,輕聲訴說著符玄難以相信的事實。
“我當時覺得……這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符玄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說的就好像我是個渴望登上太卜之位,甚至打算不擇手段弑師的逆徒。”
“我想,我不會讓這一切發生。”
她輕聲道。
她最終不顧家族的勸告和阻撓,以近乎自我放逐的方式離開了玉闕仙舟,來到了當時風氣更為自由的羅浮太卜司。
“我尊敬我的師父,尊敬他的天分,尊敬他的言語談吐。”
符玄搖了搖頭:“但是我不能接受,他身為窺探命運的卜者,卻自甘墮入宿命論的淵藪,甚至將這些看作是理所當然的。”
“卜者窺探命運的軌跡,若是不詳,就更應該作梗改變,不然要我們還有什麼用呢?提前知道毀滅的到來,讓人心在惶恐中迎接沉淪麼?”
符玄又搖頭:“我不這麼認為,所以在我知道他的想法之後,我非常……要說失望的話,我恐怕沒有這樣的資格,但是我很難過,他身為玉闕仙舟的太卜卻固執的遵從卦象。”
第三次豐饒戰爭,方壺即將被計都蜃樓毀滅的時候,符玄從卦象中看到了一切的終結,看到了雲騎軍的失敗。
她不願服從那樣的未來,所以她找到了景元,提出了那個方案。
將求援的信號發往帝弓司命神矢最後出現的地方。
若是能求得帝弓司命,或是許久之前出現過的萬象天君的幫助,那便能解救方壺於危機之中。
景元沒有嗤笑,沒有瞧不起這麼一個小小卜者的計劃。
他隻是點點頭,然後同意了一切。
“其實我和家裡也沒有想象的關係那麼差。”
符玄擺了擺手:“偶爾我也會寫信過去,告訴他們我的近況,之前或許關係還比較緊張,但是知道我在羅浮太卜司當上太卜了之後,他們的態度就緩和了不少。”
“是嗎。”
白珩輕輕笑著:“想家嗎?”
“……當然也想。”
符玄抽了抽鼻子:“但是我在羅浮過的也挺好的,等到將軍什麼時候決定退位讓賢,我或許會抽時間回玉闕一趟。”
景元輕笑一聲。
符卿的想法倒是沒變,多少年過去了心中還是念著當將軍的事情。
“是嗎。”
白珩輕笑一聲,轉頭看向景元:“那景元元打算什麼時候退位讓賢啊?”
“嗯……”
景元笑著:“我考慮考慮吧。”
“唉……這事情也是講隔代的嗎?”
白珩掰著手指:“你看啊,鏡流流的劍首,最後交給了小彥卿……欸,好像沒有第二個例子了。”
“彆的都還沒往下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