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旁。
陳潯背對他們踏空而去,沒有多說一句話。
大黑牛雙眼失神的噴著鼻息,四腿都在發軟,它還要照顧三妹,心中也隻是隱隱有些絕望猜測。
隻要陳潯沒告訴他,那一切就是沒事,一切都沒事...他們的功德可有很多,界域一定沒事!
小赤眼眶依舊在發顫,雙爪扶著鶴姐,獅子麵孔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
它依舊一言不發,不相信心中那個恐怖猜測。
無垠海域中,一處礁石之上。
陳潯盤坐其上,雙手搭在膝蓋,渾身都在微顫。
他似乎背對著海域,好像從哪個方向看去都無法看見他的麵孔。
一個五蘊宗的令牌懸浮於空中,兩張嶄新的地契也在此刻懸浮,還有太多太多美好的事物...
“小界域...本座的家鄉...”
一道微顫的聲音被海浪聲漸漸掩去,“誰啊...嗬嗬....他們就是一群化神修士,沒有得罪誰吧,也沒有能力得罪吧...”
“能把小界域瞬間抹去,誰...誰啊。”
陳潯低沉的話語在空中回蕩,他的身子都在變得佝僂,“路,不應該開麼...是我做錯了麼。”
他漸漸陷入安靜,此時海風都已消失,靜謐得隻能聽見恢弘星隕從夜空劃過的聲音。
陳潯緩緩抬頭,這些燃燒的星隕碎片,他似乎看見了所熟悉的一切。
那座小山村,那座‘磐寧巨城’,玉竹山脈,天斷大平原......
他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幕場景。
“老牛,咱們長生,總會經曆這些事情,或許無數年後,乾國也會被入侵。”
“這個世界又不是圍著我們的轉的,咱們也不是什麼救世主。”
……
往昔的場景曆曆在目,大黑牛甚至還怕孫老的墳塚被刨,被自己狠狠拍了一下驚醒,讓它不要亂想。
但,天意弄人,竟一語...成讖。
浪花打在陳潯的身上,夾雜著海風,他並未用法力抵擋,渾身都被浸濕,狼狽不堪。
陳潯臉龐外全是浪花揉碎的晶瑩水滴,在星隕的映照下,燁燁生輝...
轟隆隆...
此時周圍海域正在發生驚天異變,恐怖的雷弧劈裡啪啦的劃過四方,伴隨著一陣驚雷聲。
海在呼嘯,風在怒吼,洶湧的巨浪在朝著四方咆哮。
陳潯佝僂著身子,微微低頭,恐怖無邊的氣息悄然從體內散發,周圍元氣在泯滅,靈氣在震鳴,巨浪在顫抖。
一縷縷死氣驀然間從礁石之上的身影中散發,一條條濃鬱到了極點的黑線遍布他體表各處,似在遊走。
方圓千裡的海浪突然變得不再洶湧,而是充滿了一股死寂的沉悶,與遠方的海域格格不入。
海中生靈眼中露出絕然恐懼,瘋狂遊動,逃離這方。
他們雖未有靈智,但趨利避害是每一個生靈應有的本能。
它們隻知,不逃...絕對會死!
海麵雷光乍現,虛空之中突然間炸響一道雷鳴,轟隆隆的聲音傳蕩四方,帶著絕然壓抑的恐怖的氣氛。
礁石之上那道身影的墨發在漸漸變成銀色,雷光遊走於銀發之中。
呼,狂風起!
此時,他束發了數千年的發髻緩緩飄落,好似一片雲彩遇到了風暴一般,一頭銀發在風中淩亂披散。
甚至連他的白衣都在漸漸轉變成黑衣,隻不過黑白之間似乎正在交替,又像是在做著掙紮。
天地間的五行之氣滾滾而來,甚至能聽到空間的崩裂聲。
刹那間,周圍海域電閃雷鳴,下起滂沱大雨,煉虛修士已可勾動天地異象,擁有莫大法能。
陳潯依舊盤坐於礁石之上,衣袂飄飄,寂靜無聲,任由風吹雨打,低著的頭也從未抬起過。
恢弘星隕依舊從雲霧之上劃過,發出浩大的破空聲,星隕碎片也變得越來越多...
濃鬱無比的死氣緩緩從陳潯體內流出,身軀的黑線也變得越來越多,甚至已經開始覆蓋他的瞳孔。
他渾身充斥著死氣與暮氣,但是他的臉龐似乎沒有痛苦,也沒有任何情緒。
他感覺自己的心態從未有過如此平靜。
或許比絕望更無力的事,並不是撕心裂肺,又或者是後悔莫及,而是一望無際的平靜。
“長生...”
一道鎮定的聲音從他口中吐出,他嘴角掛起了一絲滄桑自嘲的微笑,“嗬嗬。”
哪怕與小界域相隔千山萬水,但不過短短百年,就好似已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他們、它們像是化作了漫天星隕,從他頭頂劃過,化為了漫天美景,被大世修仙者所欣賞,所品味。
他還想和老牛以後回到那座小山坡去養老,回到磐寧城去打鐵,每月去給孫老山修葺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