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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顧見深心中,秦清一直是強大又危險的。
但此時此刻,他發現他並沒有他想象中那樣強大,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危險,摒去一切忌憚,他竟看到了另一副模樣的秦清。
美麗、安靜,像雲端微冷的霧,很薄很輕,縹緲且無害。
顧見深不經意地伸了伸手,雖然什麼都沒碰到卻像是碰到了很柔軟的東西。
他唇角輕輕揚了揚,慢慢閉上眼睛。
一夜好夢,第二天顧見深還是被沈清弦給喚醒的。
“陛下”沈清弦小聲喚他,“該醒了。”
顧見深睜開眼,這一刹那,沈清弦竟被他嚇了一跳,他好像驚醒了一頭睡獅,下一刻就會被他撕碎喉嚨。
但很快這種威懾力消失了,顧見深露出了如往常般依賴的神色“幾宿沒睡,有些睡沉了。”
沈清弦半晌才回神“時候不早了,陛下還是回去用膳吧。”
顧見深起身道“嗯,你好好休息,朕先走了。”
沈清弦欲起身,顧見深卻過來給他掖掖被角道“彆起來了,冷。”
沈清弦便道“陛下慢走。”
顧見深笑了下道“晚上見。”
沈清弦也跟著笑了笑“好。”
顧見深走了,沈清弦視線微移,看向他睡過的床榻,腦中閃過了剛才那淩厲的殺氣。
他的小皇帝似乎沒他想象中這麼簡單
警惕心竟然這麼高嗎
仔細想想,兩人同居一室睡了五年,似乎每天早上都是顧見深先醒來。
沈清弦皺了皺眉,心中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忽視一些東西。
病了足足半個月後,沈清弦假裝讓自己好了一些,至少不咳嗽了,隻是還有些虛弱。
下了朝,顧見深來看他“怎麼出來了”
尚未入冬,沈清弦便披了件長毛大氅,極度畏寒。
“總悶在屋裡也不行,臣想出來走走。”
顧見深擰眉道“吃藥了嗎”
沈清弦道“用過了。”
顧見深又道“這藥管用嗎怎麼還不見好轉”
沈清弦道“今日已經好些了,所以想出來透透氣。”
顧見深試了試他的額頭,不燙,微涼,像細滑的冷玉。
他心莫名顫了下,聲音更加溫和“朕陪你坐坐。”
沈清弦笑道“好。”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顧見深不動聲色地說了許多朝上的事,沈清弦神態憊懶,似乎沒什麼精力去聽。
顧見深小心打量著他,見他眉宇間有些疲倦了便道“回屋吧”
沈清弦卻道“太陽正好,再坐會兒吧。”
顧見深依著他道“若是覺得冷了就快些回去。”
沈清弦懶懶道“嗯。”
顧見深見他這沒精打采的模樣,不由說道“累的話,靠到我身上”
“不必了”他這麼說著,顧見深卻已經坐到他身邊,讓他靠到自己身上。
沈清弦愣了下。
顧見深聲音很溫柔“小時候朕總這樣靠著你,如今也該讓你歇歇了。”
沈清弦挺喜歡他的懷抱,熱乎又熟悉,很窩心。
他雖然是裝病,但為了逼真,也實打實地折騰了身體,所以是真的疲倦又乏力,能靠一靠是最好不過了。
顧見深起初是看著前頭的園子,慢慢地,他的視線收了回來,落到了身邊人身上。
從這個角度他能看到他白皙的後頸,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睫,能看到他蒼白的唇和瘦削的肩膀
原來他這麼白,原來他的身體這麼輕,原來他的腰這麼細
顧見深猛地回神,生硬地挪開了視線。
沈清弦睡著了,顧見深想入非非,兩人這一下卻是坐得有些久了。
待到顧見深回神時,他才滿心懊惱。
在這涼風裡睡著了,沈清弦的身體怎麼受得住
顧見深小心喚他,沈清弦迷糊地應了一聲。
顧見深道“回屋睡,這兒會著涼的。”
沈清弦睜開眼,點點頭。
顧見深扶著他回屋,小心將他放到床上,沈清弦真的挺困,幾乎是沾床既睡。
顧見深輕輕將他的發絲撥到耳後,又被這白皙漂亮的耳朵給吸引住視線。
他很少看自己的耳朵,因為那兒有一抹代表著不祥的紅色,所以他的耳朵無論長成什麼樣都是醜陋且肮臟的。
有這種心情在,他很容易就會留意到彆人的耳朵。
他喜歡光潔得連一個小痣都沒有的耳朵,就像秦清的。
白皙乾淨,線條很美,小小的耳垂像海裡的珍珠,散發著誘人的光輝。
沈清弦輕輕咳嗽了一聲。
顧見深猛地回神,他腳步有些淩亂地離開了秦府。
晚上沈清弦毫無意外地發燒了
正所謂不作不死,尊主大人這一波是真病了。
畢竟是肉體凡胎,哪怕他調配的藥沒什麼副作用,但長久不出門不鍛煉,體質也會下降,他白天又在外麵睡著了,不受寒才有鬼了。
顧見深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麵頰泛紅微微喘著氣的沈清弦。
他心猛地一跳,幾步上前“怎麼了”
他伸手一碰,手都被燙到了“又發燒了”說著他便很是懊悔道,“是我不好,忘了叫醒你。”
肯定是白天在外麵睡著,然後凍著了。
他本就體虛,吹了那麼久冷風哪裡受得住
顧見深滿目皆是擔憂,沈清弦卻虛弱道“陛下今晚還是回宮住吧,臣怕”
“莫要擔心朕。”顧見深打斷他話道,“你好好休息,朕守著你。”
沈清弦道“這怎能行臣”說著他又咳嗽起來。
這一咳,他臉頰似乎更紅了,連眼中都沾了些水汽,明明是在擔憂他,可這一瞬顧見深卻看得有些怔。
好在他很快便回過神,他起身給沈清弦倒了水“喝點兒熱水。”
沈清弦微微喘著氣,喝了幾小口。
顧見深歎息道“多喝點兒才能發汗。”
沈清弦又喝了一小口,很是勉強了。
顧見深竟被他這模樣給戳得心癢,他小聲哄他“不想喝就算了,一會兒再喝。”
沈清弦實在是不舒服,躺下道“陛下,臣想睡會兒了。”
顧見深溫聲道“睡吧。”
說著他便給他換了下額頭上的毛巾。
說是睡,但其實沈清弦也睡得很不踏實,一會兒咳嗽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冷得發抖。
顧見深又是給他換毛巾,又是幫他拍後背,見他冷得直哆嗦,又給他加了棉被。
可能是燒得厲害,蓋了三層被子,沈清弦還是冷得麵色蒼白。
顧見深心思一動,脫了靴上床,小心將他擁入懷中。
沈清弦的身體很燙,像個火爐一樣,顧見深這樣抱著他,覺得自己竟然也熱了起來。
他也要病了嗎顧見深覺得不是
這種熱不是發燒的熱,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從心中向外繁衍,激蕩在全身血液中的熱。
很陌生,但是不難受,甚至還有種異樣的感覺。
他用力抱著沈清弦,感受著他身體的熱,也被自己體內的熱所折騰著。
好在沈清弦慢慢平靜下來了,似乎他的懷抱給了他足夠的溫暖,他不再發抖,而是乖順地待在他懷裡,睡得像個天真的孩童。
這低頭一看,顧見深再也挪不開眼了。
他荒謬地想著一直這樣吧,讓他一直病著,他願意一直照顧他。
第二天沈清弦已經退了燒,他睡到日上三竿,顧見深自然早就走了。
下人們進來詢問他用藥的事,沈清弦擺擺手,讓他們出去了。
這點兒小病,他當然能治好自己,但他不想治。
先這樣吧,剛好可以繼續偷懶。
顧見深好不容易有點兒上道了,他可不想再給他耍賴的機會。
這一來二去便過去了一個多月。
顧見深在朝堂上越來越得心應手,擁護皇室的老臣們也躍躍欲試,已經想要動手拔除沈清弦留在朝中的心腹了。
顧見深冷眼看著,不支持不反對,一副不知情的模樣。
老臣們怕他心係秦清,狠不下心,所以也樂意瞞著他。
顧見深也剛好可以借此機會來試探下秦清的態度。
沈清弦哪管這些,他懶洋洋地養著病,閒情誌趣養了一大堆。
精神好了就靠在床邊看看話本,身體舒服了便起身畫畫寫字
本來就是個萬萬歲的“老古董”,最不怕的就是無聊。
顧見深每夜都會過來,對他的照顧堪稱無微不至,這讓沈清弦很是受用,竟有些回到萬秀山的滋味。
在照顧人這項本事上,尊主大人承認自己輸了
還是陛下厲害,有記憶沒記憶都很貼心,照顧起人來實在熨帖。
冬至這天,出了件看似不大,可其實卻讓很多人都揪心的事。
起初是有人上奏,說一都尉酒後同人起了衝突,竟仗勢行凶,將人當街擊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