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峰折返回來時,就看到王菊芬緊挨著灶台坐,急了:
“王奶奶,您怎麼坐那裡去了,這裡不是有凳子嗎?來,坐凳子上。”
說著,放下東西,就去攙扶王菊芬。
王菊芬卻擺擺手,拒絕他的攙扶:“青峰,我身上全是泥,彆弄臟你的房子。”
“王奶奶,您這是什麼話!快坐凳子上,不然我就生氣了!”
李青峰不由分說的去扶起王菊芬的胳膊。
王菊芬無奈,隻好束手束腳順著李青峰的攙扶,坐在了高大寬敞的椅子上。
李青峰把剛剛搬回來的東西一一從紙箱內拿出來,在桌麵上擺開,滿臉堆笑的說道:
“王奶奶,您一定還沒吃晚飯吧,我這裡有點菜,是從彆人結婚的席麵上帶回來的,您嘗嘗。”
“不不不!”王菊芬又是慌忙的擺手道,“不用了,青峰,我還得回家去呢,不然宅民一個人在家,沒人給他做飯。”
聽到這話,李青峰不樂意了:“王奶奶,您都這把年紀了,您管他乾什麼?”
“嗨。”王菊芬笑著歎息道,“什麼年紀不年紀的。咱們又不是當官的,隻要還沒死,就得乾活,你說是不是?”
“可您都乾了一輩子了,該放手讓您的孫子自己養活自己了。”李青峰倒了杯水,遞給王菊芬。
王菊芬接過,放在桌麵上,又是一聲苦笑:
“嗬嗬,一輩子都乾了,也不差這幾天,反正我都這把年紀了,遲早要走的,能乾一天算一天吧。青峰啊,飯我就不吃了,你還是趕緊幫我稱一下土蟲草,我好早點回去。”
李青峰見她如此執拗,也隻好依著她的意思辦事。
把土蟲草連著蛇皮袋放到電子秤上,重量為4300克,也就是八斤六兩。
李青峰順手就從兜裡的紅包中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王菊芬,笑道:“王奶奶,您可真行啊,一天就挖了十斤土蟲草呢!咱說好了,十塊錢一斤,這裡十斤就是一百元,您拿好了。”
王菊芬看著那紅彤彤的百元大鈔,整個人都僵硬了。
杵在原地,目光直愣愣的,嘴巴也不會張了。
直至李青峰將鈔票塞她手裡,她才緩緩舉起抓著紙鈔的手,看了又看。
這紅彤彤的,哪裡是鈔票啊!
這是火紅的希望,是生命的光芒!
她眼裡打轉的,也不是淚水,是今夜的星光,是片片浮動的白雲。
她回到家裡,看著孫兒躺在椅子上,聚精會神的看著手機,眼睛一下就乾了。
“宅民啊!”她拎著李青峰給的菜,走到堂屋門口,朝裡說道,“青峰給了點菜,你拿去熱一熱吃了吧,我去洗澡。”
“阿奶,等一下你洗好澡再熱吧,我沒空。”唐宅民頭也不抬的說道。
王菊芬也沒說什麼,佝僂著背,轉身往廚房走去。
廚房內黑漆漆的,沒有半點亮光。
她拉了一下開關,廚房內倒是通亮了,卻冷颼颼的,沒有一點溫度。
看了看冰冷的灶台,腦子裡不自覺的浮現方才李青峰一邊哄孩子一邊生火的景象。
那跳躍的火苗,好似跟他十分親熱似的。
隻見他將燃著的鬆木薄片往灶台內一放,那些架空的木柴便瞬間發出了劈裡啪啦的聲響。
那是乾到極致的木柴才有的聲音。
一個大男人,帶著兩個娃,還能把日子過得這麼精細。
王菊芬不得不在心裡歎服,不得不承認彆人的日子之所以好過,都是靠自己努力得來的。
而自家的日子如此蕭索,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望著黑漆漆的牆壁,心想,等哪日自己要是走了,宅民可怎麼辦喲。
唉,歎息歸歎息,火還是要生的,水還是要燒的。
不然哪來的洗澡水喲。
王菊芬按著膝蓋坐到小板凳上,對著空曠又幽深的灶台,仿佛對著一座荒涼的墳墓。
手指按下,打火機啪嗒一聲,點燃一點豆大的光亮。
王菊芬的眼睛也跟著亮了。
王菊芬的日子隨著土蟲草的挖采而有了規律可循。
每天一早,起床生火做早飯。
吃過早飯後,就拿起小鋤頭,拎著小竹籃跟蛇皮袋出門了。
等到正午時分,回家來吃了午飯,稍作休息,又繼續出門去。
這一去,就要到天色灰蒙蒙的時候才回來。
雖然看起來滿身疲憊,但眼睛卻是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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