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安深吸一口氣。
他幾乎都要被周明也氣笑了,再感受著周遭人的審視視線,不禁厲聲道“周明也,你可是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的!”
“我能負責。”周明也定定道,“因為我記得她,還在幾年前見過她。”
他看向季嬌嬌。
……記得?
周明也甚至還見過季嬌嬌?
聞言,陳佑棠終於也蹙眉看向季嬌嬌。
但是……
這張臉,對陳佑棠而言,卻是非常陌生的——醫務室頭頂上的光落下來,打在季嬌嬌那張雖然年輕,但五官卻稱不上特彆好看,隻能打6分的臉上,身材倒是可以,就是胸有點小,腰也不夠盈盈一握。
陳佑棠上下打量完,心想,這個人,他應該是沒見過的,或者說,長成這樣,又沒有什麼背景,根本走不到他麵前。
要是對方化了妝,興許他能記起來?
當然,此情此景,他說不出這樣的話,隻能沉默地等周明也說。
周明也開口“當時是江城李家攢了個局,……”
他身體慢慢靠近了點周明祈和蘇時酒等人的方向,遠離陳佑棠的同時,眼睛依然直勾勾盯著季嬌嬌。
兩人對視。
周明也低聲說,“那場大火當時被認定為用火不當,所以連賠償都沒,季嬌嬌找到陳佑棠,是想求一點賠償,好下葬爺爺奶奶……”
“我來說吧。”季嬌嬌突然打斷了周明也的話。
“正如你們所見。”
季嬌嬌開口,“我原名不叫季嬌嬌,叫葛嬌嬌,從小就在葛家村長大。”
葛家村的人並不富裕。
在農村,年輕人要麼外出讀書,要麼打工,老年人就在家裡種種地,每年賣糧食,去掉雜七雜八的種子錢、化肥、農藥錢等,一年下來也就個七八千左右,平均到一個月,甚至不到一千塊。
季嬌嬌家更是雪上加霜。
她父親在外打工時嫖娼,母親沒慣著也沒忍著,兩人決裂後離婚,母親很快找到第二春再次嫁人,從那以後,父親看到長相神似前任的葛嬌嬌,就覺得晦氣。他離開了村子去打工,再也沒有回來過,隻逢年過節寄一點錢,餘下季嬌嬌跟爺爺奶奶相依為命,老人家乾不動農活,隻好把地承包出去,每個月省吃儉用,好在他們村的人比較有人情味,靠著其他家救濟,也好好生活到現在。
直到拆遷消息出來,她又一次見到了自己的爸爸——染上了毒癮的父親回到家裡,妄圖搶走房子的同時,又將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搜刮一通。
接下來就是那場大火……
葛嬌嬌的父親明顯收了錢,對著媒體大放厥詞,說家裡人平時多不注意安全,甚至品性有問題,死有餘辜。
葛嬌嬌衝去找父親理論,卻被打了一頓。
她萬念俱灰,偶然聽到真相——原來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一場拔除他們這些“釘子戶”的殺雞儆猴罷了。
多可笑?
他們一句話,一筆錢,就輕飄飄決定了兩個老人的死亡,和一個年輕人的未來。
葛嬌嬌接近不了身為副局長的陳永安,卻打聽到了他兒子陳佑棠的位置,她心中還有正義,衝動地去找人理論,不過她也明白,葛家村拆遷,是大人之間的博弈,和孩子沒關係,因此找陳佑棠也並不是為了什麼,隻要陳佑棠這個富家公子,從自己的手裡漏出來一點錢,給一筆足夠安葬爺爺奶奶的錢就行了。
她當時要了兩萬。
然而,在那種場合,隻要葛嬌嬌開了口,就隻剩下被羞辱的下場。
葛嬌嬌印象最深的,是周圍如同鬼魅般起哄的人,在包廂裡影影綽綽地分布著,臉上帶著誇張的笑容。
“陳少,這算不算賣身葬父啊?哈哈哈哈哈。”
“說是要兩萬下葬爺爺奶奶,但其實就是為了引起陳少的注意吧?這年頭,誰家裡拿不出這點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