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白握著劍,保持即將拔劍的動作一動不動。
她本應該早就將這個動作刻在骨子裡,這本應該不是一個需要思考就可以完成的動作。
可是這一次,她竟找不到自己拔劍的理由。
“宗師即將卸任,離開玉門。”
仇白的手微微顫抖。
“他殺了我的父親,我曆經險阻找到玉門,為的就是替我父親報仇。”
仇白痛苦地閉上眼。
“現在是我複仇的最後機會了。”
仇白咬緊牙關,渾身肌肉繃緊,額頭甚至冒出一層細汗。
可她如何也做不到拔劍的這個動作。
一聲似在低泣的輕歎從仇白唇齒間發出。
“父親……”
她重新睜開眼,看著眼前熟悉的演武場,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早已深深刻入她的記憶。
可是另一段塵封許久的記憶,漸漸重新攀附而上,那些記憶甚至早已褪色,隻有一些模糊的感覺和永遠都那樣清晰的情緒,互相交織著在仇白腦海中回蕩不休。
小時候,父親總是帶著一群叔叔們出去工作,而回來時,就會給自己買許多許多的玩具。
隻是那些玩具有時候會比較奇怪,並不是自己要求的類型。
但那種喜悅的感覺仇白至今都能清晰回味出來。
再後來,父親似乎遇到了什麼麻煩,總是和母親背著自己發生爭執。
父親和母親的意見似乎有些不和,但最終母親並未說服父親。
仇白仍記得那段時間,她偷聽到父母爭執時心裡的惶恐。
直到那一天,仇白再也沒看見父親回來。
她隻記得一道身影帶著大批身著甲胄的人,乘舟而來攔在她的家門前,從她的生命中永遠奪走了她的父親和叔叔們。
隻有她被母親送出來,逃離了自己的家。
“不……不對……”
仇白輕輕吸了口氣“我其實早已清楚,我這些年早已明白了那是什麼。”
褪色的記憶中,斑駁的色彩重新回歸。
父親外出歸來時衣服上刺目的殷紅,可他很少受傷,那些血都不是他的。
叔叔們身上總是沾染一些難聞的味道,後來她才知道,那是血的腥味。
她收到的那些玩具也經常有明顯的使用痕跡,那些玩具不全是父親買回來的。
“水匪……”
仇白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慘笑。
“可他是我的父親……”
重嶽渡江而來,剿滅水匪時的喊殺聲和慘叫聲,猶在仇白耳邊回蕩。
她抱著滿腔恨意,從炎國東方執意追到西方,才終於在玉門重新見到那個讓她失去家的身影。
可她明白,僅憑她的力量,是無法戰勝那個身影的,但她還是站在了重嶽的麵前。
可她不明白,為何那個身影態度如此溫和,眼神又那般悲傷,更是在猜到她的身世後,將她留在身邊,毫無保留傳授她武藝。
是因為對方清楚,僅憑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再如何修煉也無法戰勝自己?
這是事實,但仇白知道對方從未考慮過這點。
重嶽為何要將她這個充滿惡意的人留在身邊?
“師姐。”
一個溫柔的少年音將仇白思緒打斷。
仇白回頭,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一位麵容清秀的白發少年,手中捧著本子似乎準備記錄什麼。
“你怎麼來了?”仇白收起架勢。
少年溫和的笑著“本來我想著記錄師姐日常的修行,這是我身為錄武官的職責,但師姐今日似乎有心事?”
仇白輕聲應了一句,沒準備多聊這些。
少年也沒有糾纏,轉口道“老師回來了。”
“嗯……他人在哪?”仇白有些心不在焉的問道。
“他去換衣服了,說要換上修煉的衣服,然後再來找你。”
仇白一怔。
不等她反應過來,一身練功服穿著的重嶽便出現在她視線中,從演武場大門一步一步走過來。
少年默不作聲退到一邊,而後收起自己隨身本子,深深看了一眼演武場上的師徒二人,轉身離開現場。
演武場上,師徒二人都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