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移越發覺得搬著個餐椅坐在一樓看電視這件事情有點傻得出奇,真的,太傻了,甚至有點人身自由都被限製了的感覺。
畢竟看電視這種事情講究個全身放鬆才能心情愉快,搬個餐椅過來吧人就得端端正正的坐著,這椅子兩個放胳膊的地方都沒有,正襟危坐看電視這種事情一點都不休閒,沒一會兒就腰酸背疼脖子僵的,難怪剛才吃完晚飯自己提議一起看電視吧的時候陳言又一次露出了那種我不想和你這種神經病說話的樣子,然後說了句要上樓裁衣服,就先走了,葛玥童陪著虞移看了一會兒,曹阿姨來問葛玥童能不能幫忙把一條遛了,順便帶兩盒餛飩一盒給齊叔家一盒給珍姨家送去,葛玥童一邊答應一邊就起身了,把虞移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一樓大廳看電視。
這下顯得更傻了。
虞移悻悻然把椅子收回去,又到廚房看了看沒什麼可幫忙的,伸了個懶腰上樓去騷擾陳言去了。
“學長,”虞移靠在陳言的工作台邊上,看著陳言正在熟練的使用縫紉機做褲子,“我其實有個事情挺想問問你的。”
“問。”陳言頭也不抬,工作室有幾個單子已經耽誤了差不多快一周了,他得抓緊時間把它們都趕出來,還好都是老顧客下的單,圖紙和尺寸都是現成的,做起來很快。
“你和童童現在怎麼說啊,抱也抱了睡也睡了,”虞移從工具架上拿下來一把剪刀在手裡擺弄著,“你還就準備這樣什麼也不提的揭過去嗎?”
陳言側著頭聽完虞移說的這些話,也沒什麼表情,手上繼續忙碌著。
“學長你彆這樣啊,像個渣男似的,”虞移這幾天其實一直都很想把這個事兒給問清楚了,他總覺得葛玥童在男女關係上傻的可怕,他實在是不能看著自己的學生吃虧,“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這樣很欠打的好吧。”
陳言應該是縫好了,拿著這個半成品回到工作台,還是沒什麼表情,也不說話,虞移這下也有點意外,印象裡陳言根本不可能是那種對他人不負責任的人,怎麼這會兒表現的好像聽不懂人話一樣呢。
虞移看著陳言熟練的擺弄著工作台上的那條半成品褲子,心裡的疑惑越升越高,這時候他突然想到要是葛玥童回來了聽到自己和陳言現在正在進行的這個話題就不太好了,於是趕緊走到工作室的門口先把門關上了。
“學長,這件事情上我是真的不明白你,”虞移不覺得這事兒對於陳言來說有什麼為難,畢竟現在陳言已經和他那個金主分手快五個月了,完全的自由之身,又沒有什麼經濟壓力和生存壓力,也不存在什麼父母親人的乾預,有什麼放不開的呢,總不能是心有所屬了吧,或者有什麼斯德哥爾摩情節愛上了他那個高高在上的金主了吧,那這還真的是又發病了,“你是心裡有什麼人了嗎?還是身上有什麼奇怪的契約,主人的任務之類的?”
“沒有。”陳言語氣平靜,表情肯定,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聽得出來這應該就是實話了。
“那你這是乾嘛呢?”虞移彎著腰把自己的臉靠近陳言的臉,試圖在陳言臉上找到一些暗示,“難不成,你和童童真的有什麼五服以內的血緣關係吧,同父異母親兄妹?”
“沒有。”陳言正在處理剛剛拚接上去的西褲口袋裡布,一直也沒抬頭往虞移這邊看一眼,虞移是真想扳著陳言的下巴把陳言的臉正過來對著自己。
“那你這是乾嘛呢,瞧不上童童嗎?”虞移這話其實就有點故意的成分,當然他不知道董青山的事情,在虞移看來陳言這個情況那可真是婚戀市場上絕對的負分產品,先不說他父親坐牢和母親這邊的精神疾病,他自己身體也不算好,工作的話手藝人說是掙得多不寒磣,可是到了婚戀市場真不算什麼體麵工作,自己有個廠,一直往裡填,去年才開始有盈利,以後怎麼樣誰也說不好,雖然說是有房有車名牌大學扳回一城,但是之前這些情況扣的分和這都不是一個數量級的,真要放出去相親,能有人願意那都是當代活菩薩了,“覺得童童沒爹沒媽沒錢沒背景?還是說你覺得她不夠好看?”
“你在狗叫什麼?”陳言終於拿正眼看了虞移一下,眉頭微微皺起,顯得有些困惑,他當然知道虞移這麼說不是出於真心,他更知道虞移這麼說就是想要看到他破防,至少給點反應,然後他就這麼明知道這是計還中計了。
“那不然呢,你這行為的合理性在哪,人做事情總要有動機吧?”虞移看到陳言的表情,心裡湧起一種我就知道的暗自高興,但是麵上儘量不表現出來,“童童就算家庭條件不好,但是人家好歹也是個名牌大學研究生,清白姑娘,又理解你,無腦站你,性格挺好的,又體貼人,還救過你的命,你還能挑出來她有什麼毛病嗎?”
“你出去。”陳言把手上的東西放下,伸手一指工作室的門,眉毛擰的更緊了,看得出來不是很想和虞移繼續這個話題,但也不想和虞移說具體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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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羞成怒了這是?”虞移從來嘴巴甜,但是也有一手惹人生氣的好本事,反正今天他就是想在陳言這裡問出點什麼東西來,他又氣自己沒有陳言那種輕輕鬆鬆就能從彆人嘴裡套出話來的本事,當然也生氣趁現在這個態度,“沒必要趕我走啊,把話說清楚不就完了嗎?”
“那你在這吧。”陳言眼看趕不走人,乾脆也不趕了,隻專心忙著自己手上的活,也不再搭理虞移,整個工作室裡安靜的氣氛有些詭異。
虞移一看陳言這是拒絕交流的狀態了,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在繼續這個話題,但他隱約有感覺到這樣和陳言交流的機會並不是隨時都有,畢竟明天他就要去前城動車站接米新荷了,而且因為米新荷和位臻一關係很好,這兩個女生已經約好了很多行程,為了方便虞移肯定也要跟著住到市區去,這一去每天回來肯定是不行了,更不要說十一假期結束自己也要回到工作崗位上去,能盯著陳言照顧好陳言的,就隻有葛玥童一個人了,有些事情不替她問清楚講明白,虞移根本就不放心。
“學長,我是真的不明白,”虞移還是打算做最後的嘗試,“你也不是那種腦子迷糊遇事拎不清的那種人,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你表現出這種讓人匪夷所思的狀態呢,你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一開始不明確下來越往後越糊塗越糟糕,你一向對彆人都挺好的,你這,不應該啊。”
陳言還是沒說話,虞移還想要再繼續說,這時候陳言工作日的門被敲響了,原來是葛玥童遛狗加送東西回來了,從珍姨家帶回來一袋子水煮花生,上來問問虞移和陳言要不要吃。
陳言自然是不去的,虞移一聽倒是來了興趣,飛快的溜下樓去嘗新鮮了,葛玥童本來還想問陳言需不需要幫忙,但是她注意到陳言微微擰著的眉毛,也能感覺出來陳言現在正在煩著,而且肯定和剛才虞移關起門來說的事情有關,葛玥童猶豫了一下,也沒問什麼,她看得出來陳言似乎想要一個人待著,所以隻是說她也先下去了。
總算清靜了,陳言手上不停,隻是皺著的眉頭也沒再鬆開。
晚上虞移洗好澡出來,陳言已經坐在他床上看書了,虞移給自己吹了吹頭發,然後也坐到了陳言身邊。
“下去,”陳言抬眼看了一眼湊到自己麵前的虞移,手上也沒停,他終於等到一個老客戶確認麵料的信息,這會兒正在忙工作,“你沒床嗎?”
“學長,你很忙嗎?我在這兒等你忙完哈,”虞移壓根沒動,直接並排坐在了陳言旁邊,也像陳言似的靠著床頭,“所以你彆逃避我之前的那個問題啊,我今天一定要問出來個所以然。”
陳言轉過臉來正好對上虞移一臉的認真嚴肅,兩個人的臉挨的很近,近到虞移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學長你這樣瞪著我我是真的很想親你一口,”虞移看著陳言嘴角邊褪下去一些的淤青,“能親嗎?”
陳言沒說話,把臉轉過去繼續在手機上敲敲敲,虞移就在旁邊看采蘑菇的視頻,青頭菌雞油菌米湯菌的,最近新關注的這個up主打沉浸式體驗,每種菌子還都標注了名稱,看起來也彆過癮。
大概忙了快一個小時,陳言放下手機摘掉眼鏡,應該是準備睡覺了。
“學長你是不是很久沒去複查你的眼睛了?”虞移也放下手機轉過臉,盯著陳言看,“我總覺得你左眼是不是有點斜視了?”
“有可能。”陳言最近入睡比較困難,睡眠體驗也很差,讓他有種無所遁形的不安感,畢竟在以前倒頭就睡也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幾個技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他覺得非常有效的自我重啟的手段,現在居然也失靈了,至於眼睛斜視這個問題,他挺早就知道自己這個眼睛最後難免這個結局,兩隻眼睛視力不一致,用眼上再不注意,很容易就這樣,不過他也沒心思去注意這些了,這些年為了讓向激川放心點,他一直都還是挺注意的,但是這段時間事情多他多少有點顧不上,也沒心思,所以虞移一說他也就覺得意料之中。
“學長,你能認認真真和我說一下,你到底在逃避什麼在意什麼嗎?”虞移以前沒覺得,最近這次回來有種感覺特彆突出,那就是陳言身上的一團死氣,當然也有可能是陳言一直隱藏的很好,隻是最近身體實在不行了才暴露出來的,“總不能你是覺得童童配不上你吧?”
陳言沉默著,他當然知道虞移今天這些喋喋不休的問題到底是為了什麼,其實要說心裡的感受,他挺感謝虞移在這兒很執著的想要為葛玥童討個說法的,畢竟葛玥童這樣的孩子,沒有父母親人的,很容易在很多事上吃虧,有虞移這樣肯為她出頭的朋友確實是個幸運,但是虞移的目的顯然不止於此。
“學長,你倒是吱一聲啊,”虞移胳膊肘捅了捅陳言,陳言比虞移瘦,虞移身上穿著陳言的睡衣,但是看著就不如穿陳言身上那麼寬鬆,“這時候保持沉默裝啞巴,這不是逼著我把你往壞裡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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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陳言低下頭揉揉眼睛,他是真的困,以前這時候他已經在做夢了,但是現在他完全的睡不著,眼睛發酸頭也沉,可是就是睡不著,“不是麼?”
這下輪到虞移沉默了,本來他是差點脫口而出一句怎麼會呢學長你可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了,但是就在這句話說出來之前,虞移一下明白了陳言說的這個好東西大概指什麼,然後就一時不知道怎麼去接陳言這個話了,雖然虞移知道陳言這麼說肯定是不對的。
陳言是真的特彆想睡覺,他靠在床頭上閉上眼睛,腦袋裡那些嘈雜的聲音這些天也並沒有停止,隻是感覺好像聲源離得遠一些了,不似之前在他的腦子裡瘋狂作亂,但是飄忽在他不能分辨具體位置的遠處伺機而動,他疲憊或者困倦的時候,它們就倏然而至,逐漸放大,吵的他不得安生。
生,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懼,據說明天有雨。
陳言腦子裡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蹦出來這麼一段武林外傳裡的台詞,讓他沒來由的突然笑了一下,好像當時葛玥童也笑了,陳言還記得,他們並肩坐在一起,挨得很近,他甚至能感覺到她身上的熱量,葛玥童像是懷著某種很大的期待一樣,問陳言你看過武林外傳嗎,陳言說知道但是沒看過,於是葛玥童像是獻寶一樣在視頻軟件上找出來這部電視劇,點開第一集,然後坐在陳言身邊豎著耳朵等著陳言的反應。
其實陳言也沒有覺得有什麼特彆的笑點,隻是旁邊的葛玥童一笑,陳言突然就覺得也有些意思,畢竟他的家裡一直很冷清,當然租下齊叔這棟樓之前陳言一直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家,之前總是各種人來了又走,他自己也居無定所,認識向激川之前他住過的條件最好的房子就是學校的八人間宿舍,就算後來租了齊叔家的這棟樓,冷清也是這房子的常態和底色。
向激川那套小商品房,算是陳言覺得最像家的地方,向激川在的時候他做飯向激川洗碗,沒事乾的時候向激川打遊戲他在旁邊看著,其實向激川遊戲打的挺不錯的,比陳言看過的幾個單機up也不遜色,又或者兩個人一人一台電腦各乾各的工作,一人一個地方各玩各的手機,那時候陳言也知道,向激川的這個家早晚會有不在屬於他倆的一天,這取決於向老爺子的衰老速度和向平川的作死能力,陳言一邊很理性的知道這一天的必然到來,一邊又有點自欺欺人的想著可能也沒那麼快,然後這一天就終於還是到來了。
那天和葛玥童坐在一起看電視劇,特彆是聽到葛玥童就在旁邊哈哈哈的笑出聲,陳言才突然有種感覺,感覺他自己也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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