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京都,正上演一出奇特場景。
一名俊朗少年手提個華貴食籠,閒庭信步走巷穿街。
陽光正好,打在他身上,氤氳出暖人色彩,亦散射出並不耀眼,卻似能驅逐黑暗的亮色。
少年身後,則跟著大隊人馬。
其車輦規格之高,儀仗之甚,拱衛護衛甲胄之明,氣場之大,駭人聽聞。
龐然隊伍之中,皆是勳貴、世家、高官,更有皇族相隨。
一個個欲言又止,像極了盯著那少年手中一根看不見的肉骨頭的狗,眼巴巴。
貪婪,又不敢上前。
承光帝的旨意可不是開玩笑的,這些人的護衛何等強大,他們自身修為亦是極高,卻無法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出手去搶。
這一幕,便也引得滿城之人圍觀,又不敢湊得太近。
少年不疾不徐走著,也隻有太子在其身旁並肩。
二人之間也無攀談,終於來到九公主府上。
公主府自也氣派,門衛森嚴,平日裡哪會允許陌生人入內?
可今日場麵,卻是將這些侍衛都嚇傻了,懵裡懵懂開了大門,連請示都忘了,就將蘇瑾放入府內。
一時間,相隨勳貴高官,還有那與虞花楹一母同胞的四皇子,便也隨著哄然湧入。
他們心中,都生出個荒誕的猜測,卻依舊不敢置信。
這是什麼情況?蘇瑾要作甚?他要把丹藥送給虞花楹?他談好價了麼?
……
九公主越發虛弱了,使用【老】與【死】之劍,對於法軀境的她而言,代價太過龐大。
即便有唐奇英頃力相助,她也陽壽耗儘,已然準備好從容赴死了。
作為被【紅塵八劍】選定的劍主,更作為其中象征著老與死二劍的持有者,虞花楹的性情,亦被這二劍深深影響。
【老之劍】,使得她身上透著一股即將凋零的美,又浸潤到了她的靈魂之內,繼而,衍生出一種近乎極致的扭曲一般的理智。
【死之劍】,則讓她對生命,充滿了漠視。她漠視彆人的生命,亦漠視自己的生命。
【紅塵八劍】每一把都威力無窮,且不提使用之後折損陽壽的弊端。
光是攜帶此劍之後,遭到其對於靈魂乃至性情的扭曲,便已然恐怖無比。
什麼劍主?分明是劍奴!
虞花楹很倔,這點倒是沒變。
即便要死了,她也不願病殃殃死在床上。
她穿著華貴紫色裙裳,此刻努力端坐,先看看太子,又看向一本正經坐在自己對麵的蘇瑾。
確定了對方來意後,絕美又慘白麵容之上,便顯出莫名其妙的愕然。
“你說……你是來給我送【舍利丹】的?”九公主聲音之中,有慵懶與虛弱,更有摸不著北的恍然。
客廳的門沒關著,外麵伸長脖子圍觀之人,個個身份嚇死人,其中,還有她那一母同胞的四哥。
可虞花楹知道,蘇瑾來贈丹,絕非她四哥指使。
以她四哥性格,若真能獲得此丹,絕不會這般大張旗鼓。
卻一定會鄭重其事親自將此丹交到自己手中,並反複強調,為了此丹,他付出了多少代價。
然後告訴自己,千萬不可辜負了。
而絕不會像現在這般,跟個傻子似的站在外麵。
“並非我來給九公主送丹,而是聖上暗示我,亦是交給我這般重任,來替陛下將丹藥帶給九公主!”
蘇瑾義正言辭,聲音極大,傳出房外,落入一眾權貴耳中。
向來嚴肅又慵懶的九公主,此刻即便虛弱至極,連坐著都要使出全身氣力,聽得蘇瑾這話,卻有些沒忍住。
嘴角不自覺,便掛起一抹玩味的笑。
那意思,分明是“我爹叫你給我送【舍利丹】?你覺得我會信麼?靈藏境唐奇英他都不救,會來救我這麼個已然有了替代品的紅塵劍主?”
又看看坐在蘇瑾旁邊,麵露尷尬的太子,近乎智計無雙的虞花楹結合眼前這荒誕一幕,便將事情猜透了個八九分。
她本就極為聰敏,從小就擁有無雙天賦,幾乎學什麼會什麼。
於權謀、軍法、煉丹、煉器,皆有涉獵,更懂人心。
自被選為劍主,遭老、死二劍侵蝕,又獲得近乎絕情的理智,便擁有了某種能夠看透紅塵,直視人心的能力。
可她,卻似乎看不透蘇瑾,這少年身上,總有著一股蒙昧不清,又澄澈至極的光,非常奇特。
這,也是她高看蘇瑾一眼,乃至對他抱有某種超出常理期待的原因。
這一刻,她猜到自己父親玩的是什麼把戲了。
她更猜到了蘇瑾為何要給自己送丹!
心中便不由讚歎,這,才是最好的破局之法!
這丹,給誰都不合適,看似能獲得巨大利益,實則卻得罪了所有得不到丹藥的其他權貴。
選擇放棄利益,披上大義,才能從容進退,且讓承光帝背上這口鍋,才是最智慧的做法。
“可是……這又是何其難也?”虞花楹心中輕歎。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看得透,本就要有大智慧;做得到,則更要有無上澄澈的決心與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