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言有口難言……也言不了,他那專斷的父皇直接把人帶去了他的庭院,又傳召太醫給陸沅醫治。
太醫剛給子午先生把完脈,馬車上屁股還沒坐熱,又被拽了下來。
“給他準備一間屋子。”
梁帝吩咐。
陸昭言指了指陸沅的廂房:“這間。”
梁帝把陸沅抱進屋,將陸沅放在了……又冷又硬的床鋪上。
一路小跑著跟過來的賈管事,看到這張床的一霎,簡直兩眼一黑。
他昨兒為了討好這位小祖宗,可是把府上最軟的褥子鋪上了,足足五層呢!
誰能告訴他,他給拿的褥子呢?!
梁帝臉色一沉。
陸沅低落地說道:“沒關係的,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我已經知足了。”
陸昭言想揍人了……
梁帝冷厲的眸光自眾人身上一一掃過,連與此事毫不相乾的陸騏都挨了一記眼刀子。
陸騏一頭霧水。
好在此時,太醫到了。
太醫著急忙慌地趕來,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對梁帝行了一禮:“陛下。”
於公公搬了把凳子,讓梁帝坐下。
梁帝對太醫道:“給這孩子瞧瞧。”
太醫瞥了眼躺在床鋪上的年輕男子,眼底閃過驚訝,恭敬應下:“是。”
他目不斜視地走到床邊,望著那張黑炭臉問道:“公子,可有何處不適?”
陸沅虛弱地說道:“有些胸悶,呼不過氣。”
“啊。”
太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給陸沅把了脈,又檢查了他的身子,“有幾處皮外傷與磕碰,並無內傷、致命傷。此外,從脈象上看,並無大礙,許是吸入濃煙,灼了肺腑,我為公子開個藥方,公子服用三日,應當就能見好。隻是切記,不可勞累,不可驚風,吃食上也需注意,我會一並寫在藥方上。”
陸沅用眼神道了一聲謝。
太醫於心不忍:“公子多歇息,這幾日儘量少說話。”
陸沅感激點頭。
一屋子人,隻有陸昭言知道陸沅的尿性。
可偏偏此時做主的人已經不是他了。
是他專斷獨行的父皇。
梁帝看向了陸昭言,開始秋後算賬:“他不能說,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陸昭言長歎一聲。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剛接觸的第一日,他便發現那小子膽大包天,有八百個心眼子。
即使這樣,他依舊低估了那小子的能耐。
一會兒沒看住的功夫,給他捅出了天大的簍子。
他是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承認,那小子是有爹的,雖說那個爹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倘若不承認,那小子又犯下了欺君之罪——
是要被殺頭的。
陸昭言氣得牙癢癢。
臭小子,這無賴的本事到底跟誰學的?
“皇祖父!”
陸昭言進退兩難之際,陸騏一身浩然正氣進了屋。
陸騏看了眼床鋪上仿佛奄奄一息的陸沅,想到二人在馬車上的談話,一臉鄭重地說道:“他不是父王的兒子,是父王的一位故人之子。”
“故人之子?”梁帝再次看向了陸昭言。
陸騏也看向了陸昭言:“父王,不是您親口對兒子說的嗎?他是您的一位故人之子。”
陸沅鼻子一哼,委屈巴巴地扭過頭去。
梁帝冷冷地說道:“你就這麼不想認你兒子?”
親自端著水進屋的賈管事,被天子之怒嚇了一大跳,險些把水盆摔了出去。
不怪他做事不夠穩妥,實在是梁帝的氣場太過強大。
他當年南征北討,平定西南,以一己之力對峙各國的虎視眈眈,沒點兒霸道手段怎麼可能?
賈管事定了定神,做賊似的,躡手躡腳地端著水盆,從梁帝的身後繞到了床邊,小聲對陸沅道:“少爺,奴才給你洗把臉。”
見風使舵,還得是賈管事。
陸沅黑著臉。
……真的黑,被熏黑的。
賈管事見他沒反對,擰了帕子為他擦拭起來。
原本陸騏覺得,多一個手足兄弟也沒所謂,可此時此刻,看到對方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起了手段,便知對方絕不簡單。
不能讓父王認下這個兒子。
他回頭望向門外。
竇清漪衝他點了點頭。
陸騏道:“皇祖父,父王舐犢情深,如果他真是父王的兒子,我想父王不會不認他的。不過,既是父王的故人之子,騏兒願與他結為結拜兄弟,今日他所犯下的錯,騏兒願意代為受過。”
這話表麵上是在給陸沅台階下,實際卻是在給陸沅定罪。
陸沅才不吃他這一套,扭過頭質問他道:“好一個結拜兄弟,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那種?”
說完,不忘劇烈咳嗽兩聲。
梁帝蹙眉:“不是叫你少說話?”
陸沅委屈:“那我也不能讓人欺負了呀……爹不認我……叔叔不要我……還想讓人打死我……”
賈管事身子一抖。
梁帝冷聲道:“哪個叔叔?”
陸沅往門外一瞅:“那個。”
正扇著扇子看熱鬨的明王:“……!!”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