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這句會很難說出口,可真當坦白身份的一霎,忽然長長鬆了一口氣。
原來並沒有那麼難。
是他自己把事情想得過於複雜了,以為對她而言,自己早已是個遺忘在往事裡的過客,他們也早已相忘於江湖。
是她拿著麵具質問他、叫住阿彥這個名字的一霎,他內心所有的猶豫全都消散了。
柳傾雲怔怔地看著他。
這個男人狡猾如狐,一肚子壞水。
自己剛說了麵具是阿彥的,他轉頭就說自己阿彥。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在騙自己?
可那句小白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適才可沒提到自己行走江湖時用的名字。
她定了定神,嚴肅地問道:“你叫我什麼?”
陸昭言坦誠地迎上她的視線:“小白,白柳的白。”
“我叫白柳,你叫什麼?”
“好啦,你看你又不會說話,白姑娘白姑娘的,你不覺得寫起來很麻煩嗎?你以後叫我小白就行了!”
她爹叫她白小胖,她娘連名帶姓喚她柳傾雲,她大哥大嫂喊她妹妹或箏兒。
世上再沒第二個叫她小白了。
“你當真……是阿彥?”
她不可置疑,再一次找陸昭言確認。
陸昭言攤開左手,露出掌心的一塊傷疤。
二人初次見麵是在苗疆的一個驛站,那裡恰巧有一支路過的商隊,驛站住不下,大家夥兒在外紮營,生火烤肉,好不熱鬨。
柳傾雲見彆人烤肉,她也烤,結果就是把邊上的陸昭言給燙了。
也正因如此,她心裡愧疚得緊,又見他是總讓人欺負的小啞巴,才拍著胸脯說以後罩著他。
柳傾雲睜大眸子看著他掌心的傷疤,這麼多年過去了,疤痕依舊未消,可見當年她用火棍把他燙得有多慘。
“真的是阿彥,你真的是阿彥……”
柳傾雲抬頭,定定地望進他的雙眸,無比震驚地說道,“你不是啞巴,你也沒有容顏被毀……你果真是秦王府的人……你是梁國太子……”
沒說一句,她眼底的震驚就多上一分。
陸昭言張了張嘴:“我不是故意要隱瞞你的,我……”
“你行啊!”
柳傾雲一巴掌拍上他的胳膊。
陸昭言被拍得倒抽一口涼氣:“你的大力金剛掌……好像比從前更厲害了……”
柳傾雲清了清嗓子,很是敷衍地給他揉了揉。
然後,更疼了。
柳傾雲拍了拍手,風輕雲淡地說道:“我以為你真的是個又啞又窮酸的小可憐,沒想到你這麼厲害,居然是梁國的太子!看來以後我不用為你操心了。”
陸昭言問道:“我瞞了你,你不生氣?”
柳傾雲擺擺手:“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何況你不是小啞巴,我替你高興還不來及,乾嘛生氣?”
陸昭言看出來了,她是真沒生氣。
彆人會怒他撒了謊,她卻高興他能擁有一個健全的身體。
又或者,她不是一點兒氣也沒有,但比起他所能獲得的,那個謊言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她就是這樣,宛若朝陽一般。
真好奇,怎樣的爹娘才能養出心境如此明朗的女兒?
“坐著聊?”
陸昭言輕聲道。
二人在桌邊坐下。
獵鷹見屋內雙方似乎休戰,進入何談,也改變了自己的戰術,它作死地折回去,叼走了沒吃完的半隻叫花雞。
柳傾雲一本正經道:“也不知哪兒來的鷹。”
陸昭言忍俊不禁:“嗯。”
柳傾雲從頭到腳,上上下下打量他,驚喜地說道:“真沒想到啊,你來頭這麼大。”
她許久沒這麼和人說過話了,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她不是誰的娘,不是苗疆王女,隻是那個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俠女。
柳傾雲問道:“你是不是早認出我了?你怎麼認出我的?我當年可是易了容的。”
陸昭言一針見血:“你是指那兩撇瞎子都能看出來的假胡子?”
柳傾雲:……看破不說破。
“不對不對,我當時坐在馬車裡呢,你又沒見到我的臉。”
“你的聲音。”
陸昭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