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言瞪了明王一眼:“他不會你會?”
明王瞅了瞅端坐在大殿中央的真假麒麟:“我不會,所以今日考試的人不是我啊,他上了他就得會呀!”
陸昭言冷聲問道:“誰告訴你上了就得會的?”
“所以他是真不會?”
明王心痛到無法呼吸。
他的一萬兩啊!他可是把全部身家押上了!
指著賺一把大的,把從前虧的銀子補回來……
這下好了,全完了……
陸昭言沒功夫陪著弟弟肉痛他的銀子,從他的角度能將兒子和陸騏的情況儘收眼底。
雖看不清陸騏的答案,但見他筆走飛龍的樣子,應當是十分得心應手。
兒子為何遲遲不動筆呢?
兒子不是草包,絕對不是。
難道是考卷出了問題?
不該呀。
當著陛下與諸位大臣的麵,沒人膽敢在考卷上動手腳。
而當時宮人將考卷取出來時,他仔仔細細看過了,是用了三枚不同的指紋蠟封的。
蠟封裡共有五張考卷,既是四書,陸昭言猜多半是類似於帖經一類的考題。
陸騏下筆如有神,認真的模樣越發感到了他的氣場。
不多會兒,他便寫完了兩張考卷,而此時的陸沅依舊隻是盯著考卷發呆。
張渠風漸漸一點點挺直了被明王壓彎的腰杆兒,聲音不大,諷刺的意味不小:“說好的一個時辰,這才過去多久,郡王已經寫了一半了,皇長孫為何不寫呢?是不想寫嗎?”
什麼不想?
分明是不會!
原本靠著農耕積攢的一點兒威信,在他遲遲不肯動筆的形勢下逐漸消耗殆儘。
中立派的官員,隱隱有了倒向陸騏的趨勢。
“太傅,騏兒的功課……”
晉王意有所指地問向身後的太傅。
太傅輕聲道:“殿下請放心,以郡王的才能,足夠應對此次考題。”
晉王不動聲色地說道:“本王要的不是應對,是贏。”
太傅道:“郡王一定能贏。”
晉王把心揣回了肚子。
方才農耕一試,騏兒輸得並不多,與陸沅的較量算得上有來有回。
騏兒天資聰穎,大不了日後多跟著大司農便是了。
反觀陸沅,會點兒民間的生存能耐又有何用?
連筆都動不了,草包一個,指著他學治國之道、學兵法謀略,他學得會麼?
晉王對身旁的公孫炎明低聲道:“國師,騏兒要贏了。”
公孫炎明沒有說話。
他對陸沅的了解幾乎來自兩個人,一個是荀相國,一個是燕寒霜。
他之所以信任荀相國,是因為有燕寒霜。
然而燕寒霜背叛了他。
她究竟是何時背叛的?
如果更早,那麼她傳遞給自己的消息,又有幾分真、幾分假?
“怎麼還不動筆呢?”
餘公公也納悶了。
他想了想,走下台階,來到陸沅麵前,輕聲問道:“長孫殿下,可是筆墨紙硯有誤?奴才給您換一副。”
陸沅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不必了,就這麼寫吧。”
餘公公與文武百官皆是一愣。
什麼叫“就這麼寫吧”,聽著很勉強的樣子。
兵部尚書道:“我懂了,他是答不上來,準備瞎寫了。”
禮部尚書道:“你心裡明白就好,何苦說出來,讓長孫殿下難堪?”
明王沒好氣地說道:“喂,你們嘰嘰喳喳地講些什麼呢?考場考場,肅靜懂不懂?”
兩位尚書大人無語地睨了他一眼,明明屬殿下您的聲音最大。
一共五張考卷。
陸沅從提筆便開始歎氣,寫一張歎一口。
真是沒想到啊,自己都離開大周,混上梁國皇室的皇長孫了,怎麼還要寫自己十年前的考題呢?
到底誰這麼會偷懶啊?
府試、鄉試、會試,逮著他那一屆的考題薅啊。
撿現成也不是這麼個撿法,好歹多薅幾屆考題篩選一二,原封不動的照搬了怎麼一回事?
遇到十年前的科考題目已經夠荒唐了,讓陸沅萬萬沒料到的是,他皇祖父手底下的官員不是一般的荒唐。
後麵兩張考卷,是當了大都督後,給考生出的殿試考題,其實已跳出了四書的範疇。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答自己出的題真的沒關係麼?
算不算作弊?
“長孫殿下?您可是身體不適?”
餘公公見他一邊寫一邊歎氣,還以為他怎麼了。
陸沅扼腕地搖頭:“贏了又如何?勝之不武,勝之不武啊!”
餘公公:這是……考瘋了?
陸騏古怪地看了陸沅一眼,不理會陸沅的乾擾,繼續答題。
陸沅寫得飛快,明明落後陸騏兩張考卷,可當陸騏寫到第四張時,他已經開始作最後一張考卷了。
“真亂寫啊!”
兵部尚書目瞪口呆,“有種!”
眾人看著陸沅幾乎是睜著眼瞎寫,完全不帶用腦子想的,再結合他那句“勝之不武”,一個恍然大悟。
皇長孫殿下是在說簡郡王勝之不武。
齊王冷笑著說道:“奇怪了,他擅長的贏了,就是他厲害,騏兒擅長的贏了便是勝之不武,三哥,你說世上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睿王道:“也不能怨淵兒,第一試雖是他所擅長,但騏兒也不弱,二人算是旗鼓相當,可要說學問,騏兒是得了太傅教導的。”
齊王道:“太傅沒教導他嗎?從他進太子府的第一日,騏兒便提出讓他與自己一同向太傅學習,他自己不去,怪得了誰?”
明王怒道:“三哥四哥,你們兩個眼珠子不要了可以送給彆人,第一試那麼長的考卷你們是給吃了麼?旗鼓相當?虧得你們有臉說!抬身份也不是這麼個抬法,真把所有人當傻子?”
梁帝淡淡說道:“你們幾個再吵,就給朕滾出去。”
三位皇子閉了嘴。
五張考卷,陸沅一揮而就,一氣嗬成。
他將毛筆放好,考卷整理妥當,用鎮紙壓住。
哦,他甚至還給自己糊了個名。
整個過程,莫名讓文官們看得眼熟。
“當年……咱們去科考……是不是也這樣的?”
“好像……是。”
簡郡王答題時,他們隻覺是比試。
可這小子一出手,愣是把金鑾殿變成了殿試考場。
陸騏也寫完了,放下毛筆,等著宮人來收。
餘公公將二人的考卷收走,望向梁帝:“陛下。”
梁帝道:“勞煩三公與二位五經博士閱卷。”
去鄰國科考過的幾位文官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
當場閱卷,更像殿試了。
他們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仿佛回到了年輕時那段求學下場的日子,心中的熱血竟也不受控製地沸騰了起來。
餘公公安排宮人搬了桌子,讓五位大人端坐在兩位皇孫對麵。
陸沅指著陸騏的考卷:“喂,糊個名啊。”
餘公公回頭望向梁帝。
梁帝點頭。
餘公公把考卷抱下去,糊好名了再拿回金鑾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