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眸子,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怎麼回事?長孫殿下他……拉開了後羿弓?”
開口的是胡大將軍麾下的一名武將。
追隨胡大將軍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後羿弓的厲害,想得到後羿弓的人很多,然而能拉開它的寥寥無幾。
即使是簡郡王,他也不敢說對方有十全的把握。
何況這又是在已經曆經了兩輪比試,消耗了大量內力與臂力的情況下。
他簡直不敢想,這位年輕的殿下是如何辦到的。
“大將軍,咱們是不是拿錯弓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彆的可能了。
總不會皇長孫真有這個本事吧?
有此疑惑的可不止他一個。
文官們也懷疑那並不是後羿弓。
畢竟就在第二關時,皇長孫連三石弓都沒能拉開。
一裡外的一棵大樹上,姬籬一頭銀發,一襲玄衣,輕搖著手中折扇,好整以暇地說道:“阿蛇,你怎麼看?”
巳蛇站在另一根粗壯的樹枝上,眺望著馬場的方向。
聽了姬籬的話,他平靜說道:“大梁的三石弓比彆國的三石弓重,後羿弓更是西南第一神弓,要想拉開此弓,不僅需要天生神力,也得有足夠的技巧。”
姬籬搖了搖折扇,似笑非笑地說道:“天生神力,誇張了吧?”
巳蛇道:“那位胡大將軍自幼氣力驚人,是唯一能拉開後羿弓的人。”
姬籬好笑地說道:“那他把後羿弓拿出來到底是想為難誰?他就不怕自己妹妹的親孫子丟人現眼?”
巳蛇望著涼棚中的胡大將軍說道:“他應當傳授過陸騏技巧。陸騏的實力並不弱,至少在年輕人算排得上名號的,可惜遇上了陸沅。”
陸沅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他擁有無可比擬的天賦,又經曆了幽冥煉獄般的錘煉,他的每一步都是踩著刀尖過來的。
彆人的努力是為了有朝一日成為人上人,而他的努力,是為了活。
他但凡有一絲懈怠,早被荀相國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試問這樣的陸沅,有什麼理由輸給陸騏?
姬籬嘖嘖道:“依本帥衛看,他就是想在小寅虎麵前耍帥而已!唉,比本帥衛也就差了那麼一點點吧。”
巳蛇緊緊地盯著馬場中央的動靜。
若此時姬籬細細分辨,會發現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把後羿弓上,並且他的眼神出現了與見到青鸞劍時一模一樣的變化。
陸沅拉開後羿弓,震驚了整個馬場。
如果這把後羿弓是真的,那麼第二關的比試又算怎麼回事?
明王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晉王與胡大將軍,一臉不解的問道:“哎呀呀,父皇,不對勁呐,大侄兒連後羿弓都能拉開,為何三石弓卻紋絲不動?到底是胡大將軍獻了一把假的後羿弓,還是方才的三石弓讓人動了手腳?”
陸昭言道:“六弟,沒證據的事可不要亂說,胡大將軍貴為我朝元老,是斷不會犯下欺君之罪的。”
明王嗤道:“三石弓的事又怎麼說?”
陸昭言一本正經地說道:“今日的比試是由禦林軍全權負責的,而禦林軍又是大哥的舊部,我想,大哥應該不會在淵兒的弓上動手腳的吧?”
晉王暗暗捏緊了手指,麵不改色地說道:“本王行得正坐得端,二弟若是有所懷疑,大可讓人去查,比過的弓全都留著,但凡找出哪一把有問題,我自行謝罪。”
證據早就處理掉了,還會等他們去查?
這個道理,陸昭言懂。
陸昭言與明王一唱一和的目的,原本也不是要捉賊拿贓,而是借機將所有的疑點當眾說出來。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隨著事態的發展不斷生根發芽。
陸沅原先的箭筒空掉了,好在馬背上有備用的箭筒。
接著他策馬越過了高高的柵欄,進入了最後一關的場地。
他瞄準了陸騏的風箏。
然而就在他即將射出箭矢的一瞬,一隻凶猛異常的金雕,猛地朝陸沅的風箏撲了過去。
晉王不動聲色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麒麟麒麟,承接天運。
你的風箏若是沒了,又何嘗不是天意呢?
眾人見此變故,齊齊大驚。
“遭了!長孫殿下的風箏!”
翰林院掌院學士驚呼出聲。
他話音剛落,一隻獵鷹宛若劃破長空的星錘一般,毫不猶豫地撞向了比自己大了兩倍不止的金雕。
金雕被撞偏了,發出淩厲的鷹嘯,狠狠啄向了獵鷹。
獵鷹被啄了一身羽毛,卻仍無懼地保護著陸沅的風箏。
說時遲那時快,陸騏忽然拉開大弓,一箭射向獵鷹。
眼看著獵鷹就要被射中,一支更為犀利的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斷了陸騏的箭矢。
異變發生在這一瞬。
陸騏趁著陸沅救獵鷹的功夫,轉頭朝著陸沅放了一箭。
哢!
陸沅的箭筒掉落。
“好!”
齊王拍手稱快。
武將們是一驚又一驚,接連倒抽涼氣。
“好一招聲東擊西,不愧是大將軍的外甥孫,這一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我等不得不服啊。”
“沒了箭,空有後羿弓也是無用。”
“是啊,這一局,勝負已定。”
聽著武將們的言論,文官們無法反駁。
拉開後羿弓固然令人驚豔,然而勝負是由誰先射落對方的風箏線決定的。
這個難度還是皇長孫自己加的。
張渠風憋了一整日沒敢吭聲,此時終於揚眉吐氣,難掩得意地說道:“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不那麼作,早都贏了,偏要逞能,如今可好?要輸咯!”
睿王正色道:“騏兒,快射落他的風箏!”
明王站起身:“你們——”
睿王難得有當眾與兄弟嗆聲的時候:“六弟,方才胡大將軍說了,若是搶不到後羿弓,用自己的弓射中風箏線也一樣,淵兒沒有反駁。”
他接著道,“這本該是他為自己的退路,沒想到最後被騏兒用上了,這或許就是天意。”
齊王幸災樂禍地笑道:“是啊,天意如此,隻能說騏兒氣運加身,畢竟,隻有真正的麒麟才能贏到最後!”
陸昭言冷笑開口:“你們確定嗎?要不要再看一眼?”
“嗤,看你兒子怎麼輸嗎?”
齊王嘲諷的話剛說完,笑容僵在了唇角。
陸沅身下的白馬嘶鳴一聲,如王者一般揚起了頭。
此時,齊王與眾人才發現,它的嘴裡赫然含著一支箭。
明明方才都沒有的,這是……何時發生的?
陸昭言輕輕一笑:“聲東擊西?我兒玩剩的東西,居然被你們捧上天了。”
從陸沅搶到後羿弓開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陸沅身上。
唯一讓眾人移開目光的,是獵鷹與金雕高空爭鬥。
也就是說,如果陸沅要藏下一支箭,隻能是在那時。
陸騏是見到獵鷹之後才決定聲東擊西的,而陸沅早在陸騏行動前便藏好了箭。
陸沅預判了陸騏的預判。
會過意來的文武百官,深深地折服了,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謝了,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