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驍霆進了病房,病房裡隻有小王子說話的聲音。
孩子跟他媽媽很像,總有說不完的話。
他愛聽他們說話。
傅驍霆在病床旁坐下,病床上的女人聽著孩子喋喋不休的講一隻鸚鵡的事,她輕輕的笑,很溫柔。
她是個脾氣有點壞的女人,此時卻溫柔小意。
看著她血色全無的小臉,曾經水潤的唇變得乾裂,那對明媚的大眼睛也沒那麼明亮,蒙著一層對疼痛的忍耐。
她很怕疼的。
傅驍霆的心也跟著疼痛,恨不得能替她承受身體所遭受的痛苦。
他用棉簽沾了些水,幫她打濕唇瓣,輕聲問她“肚子餓不餓?”
她一天沒吃東西,隻是輸入了營養液。
顧晚並不覺得餓,可當電話裡,李洋讓小王子洗手吃飯時,她想到李洋做的飯菜,居然有些饞。
她兩三天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餓,我想吃烤鴨,醬牛肉,桂花藕,清湯燕窩,糖醋排骨……”
顧晚念了一大串,知道自己吃不了這些,說著說著把自己說笑了“騙你的,我不餓。”
笑得她拉扯了傷口,有點疼,咬了咬牙。
傅驍霆看著她笑,看著她疼。
他再次用棉簽沾水,讓她的唇保持著水潤“知道疼了?以後還逞強嗎?”
顧晚笑容僵了僵,沒說話。
傅驍霆不忍心責備她,他突然問“為什麼總要幫我擋著?”
顧晚眼珠緩緩的轉了轉,骨子裡有些東西輕易就能蓋過理智,她不想把那些東西講給傅驍霆聽。
她隨便找了個理由“小王子最喜歡你,你要是出事,他肯定很難過。”
傅驍霆眼底掠過一絲異樣,“他隻是跟我生活在一起的時間久,以後他會最喜歡你,我陪他的日子不會太多。”
嗓音低低的,顧晚看著傅驍霆,他是在安慰她?
小王子跟傅驍霆更親近,她常常吃醋。
顧晚抿抿唇,感覺到嘴上有乾皮。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讓傅驍霆用溫水幫她敷。
死皮軟化後,教他用紙巾給她擦。
睡了一天,顧晚睡不著了,也不想再睡。
自從在萬階聖路往下滾了一段距離後,她腦子裡某個開關像是摔壞了一樣,時不時會做噩夢。
大部分夢醒來後,都不記得。
記得的都是關於傅驍霆的。
他隨著大樹被烈日燃燼,他差些跌入懸崖下的海底,他在開滿歐石楠的荒野公路消失不見……
這些都不是什麼好征兆。
顧晚看電影打發時間。
一部動畫電影。
是關於死亡的。
爸爸自殺的時候,她看了很多遍,時常催眠自己,隻要她不將爸爸遺忘,爸爸就還是跟她在一起。
到底是假的。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無論怎麼去記得,就是失去了。
今天再看這部電影,她想的最多的不是關於爸爸,而是關於傅驍霆。
電影裡說一直以為愛的反義詞是不愛,後來才明白,愛的反義詞是遺忘。
她把跟傅驍霆的過去都忘了。
隻有他一個人帶著記憶活著。
被遺留在記憶裡的人,可能是真的難過吧。
尤其她的身體總是告訴她,他們好像真的很相愛過。
可是他們為什麼曾經不在一起呢?她又怎麼會嫁給周溫瑾?
顧晚摁滅了手機屏幕,手機是傅驍霆舉著的。
她看了多久的電影,他就舉了多久的手機。
她突然看向他,他眼窩下的青紫色很打眼,可能她手術後,他都沒合過眼。
顧晚心口沒來由揪著,像是什麼在蘇醒似的,她竟然心疼他。
她對他道“你睡一會吧。”
傅驍霆不動,他如常的卷著她的長發玩“我不累。”
顧晚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鐵打的。”
她緩緩的往旁邊挪出一個空位“躺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