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嶽同驚蟄麵對麵,一張雕花梨木桌將二人涇渭分明的隔閡,一側是彆院主人,另一側是孤零零站著的不速之客。
蕭棄喝著彆院遣人挖出來的白酒,看似提不起興趣的模樣;莫罔則抱臂站在蕭棄的身後,無視到現在仍試圖勾引自己的驚蟄。
傾嶽沒來平樂侯府當差前是個乞丐,形單影隻的小乞丐,起碼莫罔認識他時他就是一個人了,還帶著一身大大小小的工傷。煙雨樓這位進去沒多久的姑娘是不是傾嶽的妹妹他也沒細想。
莫罔替驚蟄贖了身,後續查人來曆那是一查一個不吱聲。
城北那塊地吃不起飯的小孩比比皆是,比起窮人,富人更加引人矚目。
很多家族會找信得過的伢婆誘導食不果腹的孩子走出那片泥濘困苦的地界,不都說動物從頭養不容易背主嘛,城北深受達官貴胄的喜愛,還有哪裡能比這兒還多的年輕苦力呢?
傾嶽住過的那條老街巷有人記得在數年前就有一位公子帶走過很多的小孩,時間剛巧是莫罔撿傾嶽前一日的傍晚,聽他們說傾嶽曾作為這群小孩的領頭羊,沒少為他們修建避風港。
後來為了確定人雲亦雲的真實性,莫罔拐彎抹角問過傾嶽以往的經過,算是證實了的確有這麼一號人沒錯。
……
彆院辟出來本意是納涼,知道自家老爺子好各種酒,莫罔特意請了善酒藝釀造的師傅釀製了數籮筐,老人常說酒埋土裡,越埋越香,彆院就幫著埋了一點,也就是蕭棄正在喝的那些。
莫老爺子卸甲歸田,平日裡舞刀弄槍外隻能靠著和老友飲酒品茶打發時間,莫罔不過隔三岔五拿次酒罷了,卻讓某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小丫頭給盯上了,當然,或許驚蟄的目標原本就是他。
蕭棄那頭不算忙,從影五口中得來的消息歸納鐵無疑是‘夫君’,假‘徐自琮’假定為女,是三人行的‘主子’,那麼被‘主子’帶在身邊寸步不離,還為其謀劃的徐自琮八成就是那位‘少主’了。
假‘徐自琮’是女人也好,是男人也罷,反正‘少主’和‘夫君’儘在她手,不怕對方不願者上鉤。
得了空,同樣好酒的蕭棄來莫家彆院找莫罔討酒,好巧不巧的看見驚蟄穿著風月暴露的衣裳往莫罔身上撲。
蕭棄原先就有說過,有事自己‘送送’他。
一路走來,驚蟄的茶言茶語不斷,什麼“奴家身嬌體弱易推倒”“殿下筋硬,不像奴家各種姿勢都可以”的騷話浪話鋪天蓋地。
蕭棄氣笑了,她自幼習武,合著到了你嘴裡還不如花樓賣藝?
蕭棄隨手摘了路旁栽種的柳樹的枝條,一端牢牢握在手上,腕部稍微使了點勁,柳條登時如同逃逸的遊蛇,直愣愣衝著驚蟄扶住莫罔胸膛的爪子抽了去。女子驚呼一聲,像是才看見蕭棄一樣,柔聲撒嬌“殿下打奴家做甚?”
“打就打了。你杵那看戲呢?過來。”蕭棄冷眼看向莫罔,一股無名火直竄雲霄。
莫罔強大的求生欲提醒莫罔,他呀,怕是攤上大事了……
“師姐,我……”莫罔張嘴想要解釋,蕭棄卻看都不看他一眼。
蕭棄扔掉枝條,拿手帕擦了擦汙垢。差不多乾淨了她抬起胳膊,食指與拇指配合,捏住了驚蟄的下頜。“我以為你是聰明人,知道什麼能碰什麼不能碰,原來你不懂啊?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向來活不長久。”她湊近,清冽的嗓音壓低,滿滿都是冷意。
“你因誰得到了這份嬌養,不妨好好想想。”蕭棄話畢轉身離去。
於是有了之後兩人鬨彆扭求幫助求到自己頭上這一出。
說回現在……
驚蟄的存在本就為的傾嶽,世人缺少陪伴,她的存續與否和他的念頭息息相關。
“哈?你說你是誰?”傾嶽咋舌。
驚蟄瞅了瞅黑臉的莫罔,又看了看不好相處的女閻王,端出故作親近的態度“哥哥不認得我了嗎?我變化也不大吧,我是桃花啊。”
“?”認真的?你管煙花女子叫變化不大?
不過桃花,非要說的話,他算認識吧?
“你不是跟著張樂,王成才走了嗎,怎麼……怎麼就進了醃臢地兒?”他先前聽府裡的兄弟說,世子一個多月前擱煙雨樓那買了個姑娘回來,他還好奇呢,世子男德不比家宅婦人女德差,這種談論兩句都得賞自己兩耳光的事兒,世子是有賊心沒賊膽的,傾嶽敢拍胸脯保證,他家世子保準一顆心全掛在了殿下身上。
桃花恨聲道“成了彆人家的奴婢是生是死皆由主人家做主,兵部員外郎的嫡次子娶了個悍婦,我不過伺候公子穿衣洗漱,就無端遭了人嫉妒……”
蕭棄素手拾起麵前裝盤的荷花酥,遞到唇邊咬了一口又放下,有句小話是這樣說的糕點配酒,越吃越有。
“依照我東齊律法,宗族認可的主母在家中擁有一定發賣本家仆役的權利,這裡有個前提,短契的仆役主家僅能發賣給伢驛,而簽了終身契的仆役去向隨主家心情。”
吃飽喝足的蕭棄眯著眼,舒服的靠躺在金邊梨花椅上,語速緩緩,不緊不慢。
反觀傾嶽的表情倒是耐人尋味起來。
什麼仇什麼恨才能讓人把一個不足二八年華的姑娘發賣去煙雨樓?嫡次子、悍婦、穿衣洗漱、遭人嫉妒……乍一聽,善妒的高門貴婦,實則是一計不成的釘子戶。
桃花打著尋找哥哥的旗號,搞不好是心有所屬啊,怪不得惹到了安樂長公主。
誰知道兵部員外郎家的嬤嬤咋教的規矩,好好的姑娘,過去搶個包子都畏縮不前的懦弱性子這會兒搶起男人七十二計上場。
“要不我給你點銀兩,你在周邊哪個縣城開個鋪子照顧好自己?”話外之意,平樂侯府留不得你。
桃花雙目含情,西子捧心,一副傷心欲絕的樣,“越哥哥不要桃花了嗎?”
傾嶽要不起!
看夠了好戲的蕭棄撇撇嘴,“平樂侯府隻要家世清白的良家女,你是嗎?”
桃花哽住,“可我知根知底……”
蕭棄打斷她的辯駁,“能否住在平樂侯府,找傾嶽沒用,你該求我。”
桃花下意識想問為什麼,蕭棄站起身,神色倨傲,“本宮瞧上的駙馬,平樂侯府一如我家,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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