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安靜得有些詭異,隻有馬蹄敲擊石板路的聲音,回蕩在夜色中。
馬車穿過了主街,轉過一道彎,來到頤園門口,緩緩停了下來。
“嗬嗬,到了。”項謹捋著胡須,笑嗬嗬地注視著項小滿,慈祥得有些不像樣子。
“您說吧。”項小滿主動問道。
項謹臉色一滯,隨即又恢複如常,輕聲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去哪?”項小滿的臉色平靜如水,不見一絲波瀾。
項謹可以看出來,他的平靜,並不是裝出來的,應道:“南邊。”
“南邊?”項小滿有些詫異,“您是說,南榮嗎?”
“不錯。”項謹微微頷首,“年輕時在南榮待過一段時間,有個好友病重,我需要去送他最後一程。”
“多久?”
“不確定。”
“這咋會不確定?”項小滿皺起了眉,試探地問道,“您是……還有彆的事?”
項謹不置可否,眼神有些閃爍,似是在刻意回避什麼:“我說不確定,是不想輕易給你作出許諾,若是說了歸期卻回不來,你會更著急。”
項小滿點了點頭,轉頭看了一眼燕朔,又問項謹:“他跟您一起嗎?”
“嗯。”
“那,啥時候走?”
“明日一早。”
項小滿心中一緊:“這麼急嗎?”
“時間不等人啊!”項謹歎了口氣,又微微一笑,拍了拍項小滿的肩膀,“下去說吧。”
頤園大門已經敞開,裡麵靜悄悄的。趙遠江兄弟倆不知何時挑來了燈籠,照著明為三人引路。
項小滿低著頭跟在後麵,一路都在懷疑師父去南榮的真正目的。一個老朋友?為啥自己從來沒聽過呢?
穿過主院,剛剛踏進偏院的門,項小滿頓時愣在原地,之前的那種平靜也瞬間煙消雲散。
此時的偏院內,烏泱泱站滿了人,皆是穿黑衣、踏黑靴、戴黑帽,遮黑巾,若不是今夜月光分外皎潔,根本就無法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見過主人,見過少主。”
以十人為首的數百黑衣人,在見到項謹師徒的一瞬間,同時下跪行禮。他們的聲音不大,就好似耳畔私語,可數百道聲音同時傳過來,還是有種難以言明的壓迫感。
“師父……他們是?”
“趙家兄弟不是跟你說過了?”項謹嗬嗬一笑,“他們就是為師手下的那五百影衛。”
項小滿當然知道這些人的身份,隻是不明白他們為何會突然齊聚頤園。想到剛才項謹說要去南榮,立刻就把這兩件事聯係到一起,心頓時提了起來。
“師父,您,您這是要乾啥啊?”項小滿咽了下口水,聲音有些發顫。
項謹沒有回答,對著人群輕輕擺了擺手,五百影衛接到命令,同時起身又同時對著項小滿單膝下跪,動作整齊劃一,沒有一絲雜音。
“見過主人!”
這一聲沉悶的齊呼,驚得項小滿連打哆嗦,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求助似的看向項謹。
“他們以後就交給你了。”項謹微微一笑,語氣平淡,就好像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
項小滿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在五百影衛身上來回掃視,最後定格在項謹臉上,再次問道:“師父,您,您到底要乾啥啊?”
項謹依舊沒有回答,而是再次對著五百影衛揮了揮手:“都散了吧。”
五百人齊刷刷地同時站起,同時躬身行禮,而後同時轉身,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師父,您彆嚇我啊?”項小滿都快哭出來了。
“沒出息,這就被鎮住了?”項謹笑罵了一聲,“我這次去南榮,不知道何時才會回來,把他們留給你,可以護你周全。”
“護我周全?”項小滿一臉疑惑,“師父,您是不是太抬舉我了,也就您把我當個寶,彆人才懶得搭理我呢?”
“渾小子,我那是抬舉你嗎?”項謹一巴掌拍在項小滿的頭上,吹胡瞪眼地斥道,“你自己什麼德性心裡沒數嗎,三天兩頭惹麻煩,要真是哪天把天捅破了,我不在,總得有人幫你堵著吧!”
這一巴掌可是使了不小的力,疼得項小滿齜牙咧嘴,不停地揉著腦袋。
“師父,您這是在誇我呢,還是在損我呢?”項小滿臉上又換成了委屈。
“你覺得呢?”項謹橫了他一眼,背著手往院外走去。
項小滿連忙跟上,邊走邊問:“師父,您真打算把他們留給我?”
“不然呢?”項謹頭也不回,“你以為我大半夜的把他們叫來,就是為了嚇唬你?”
“呃……那倒不是。”項小滿沉吟道,“我就是覺得,他們跟著我好像也沒啥用啊,還不如……”
“誰說沒有用?”項謹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項小滿,沉聲說道,“鄴邱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且不說沒準哪日就會再起戰火,你與李文德那一家子的恩怨,可不會因為你坐幾天牢、當幾天兵就揭過去的。”
“這……”項小滿一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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