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小滿與何文俊走到棺材前,才注意到側麵貼著兩張紙,一張是路憑,另一張寫著所裝之人的籍貫姓名。
二人對視一眼,合力把棺蓋推開,林彥文的遺體也緩緩露了出來。
他臉上很白淨,不見任何傷痕,也沒有一絲汙垢,顯然是被精心清理過的,身上穿著素衣,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荀郡丞有心了,在下拜謝。”何文俊紅著眼眶,強忍悲痛,對郡丞深深地行了一禮。
“先生無需多禮。”荀羨明白他的意思,輕輕扶了他一下,“林公子在栗山郡地界遇害,我們也有責任,為他清理遺容也是理所應當。二位可檢查一下,看看有無遺漏什麼。”
何文俊點點頭,探出身子仔細檢查了林彥文的遺體,摸到手臂時,不由微微一怔,掀開衣袖,頓時大驚失色:“荀,荀郡丞,我大哥的左臂為何……”
“這便是本官讓你檢查的緣故。”荀羨捋了捋長須,同樣是麵露不解,“實不相瞞,近日我栗山郡共收斂各地趕考學子的屍身合計一百一十二具,每一具遺體都算完好,唯有令兄缺了一條手臂,本官原以為他本就是不全之人,便讓人用鬆木製成假臂借以全身,看來是我想錯了。”
何文俊愕然,立刻就想起當日林家眾人送林彥文出城的場景。
“難道是因為……”心裡有了一個猜測,臉上也隨之露出一絲凝重。
沉默片刻,又對荀羨微微拱手:“在下大概知道原因了,有勞荀郡丞。”
荀羨見何文俊沒有解釋的意思,便也沒有多問,點點頭:“天色已晚,既然令兄遺體並無不妥,本官這便命人送二位往館驛休息,你們可暫住一晚,明日一早再領了屍身回去。”
夜間趕路,多有不便,兩人倒也沒有反對,同時對著荀羨再次拜謝。
荀羨頷首,隨即喚來一個府兵,領二人往城北館驛而去。
馬車跟著府兵緩緩而行,項小滿見何文俊一直皺著眉,忍了許久的問題終於還是問了出來:“何大哥,你知道彥文大哥為啥少了一條手臂?”
何文俊抬頭看著項小滿,輕輕歎了口氣:“大哥那日離開鄴邱,如英給了他一個袖箭。”
“袖箭?”
“不錯。”何文俊點點頭,“由於彥章受傷,如英擔心大哥路上也會遇到什麼危險,便把袖箭給了他,以作防身之用。”
“我想,我應該是明白了。“項小滿沉吟道,“他遇險,試圖用袖箭反擊,引得對方氣急敗壞,斬斷了他的手臂。”
“不過袖箭的威力不算小,彥文大哥要是真用了,就算不能把對方射死,至少也能射傷,給自己爭取逃跑的機會啊。”
“隻怕是事發突然,他根本沒來得及使用,亦或是沒有射中吧。”何文俊長歎了一聲,臉上的悲色更濃。
項小滿點點頭,他也知道林彥文一個文弱書生,平日裡連雞都沒殺過,真遇上那種生死攸關的情況,嚇得忘了袖箭的存在都有可能。
“那,姐姐要是知道了……”項小滿想到林如英知道後的情形,又有些苦惱。
“瞞著她吧。”何文俊囑咐道,“回去以後,萬萬不可說所有學子就他一人肢體不全,免得如英愧疚。”
“我知道。”
馬車穿過兩條街,不多時便來到了館驛門前,二人下車,與府兵道了謝,便在驛官的引領下進了大門。
館驛不小,房間也挺多,環境也還算整潔,能看得出來,驛官倒是很負責任。
馬車被驛卒牽到後院,驛官領三人去了客房,但卻隻剩下兩間。
何文俊覺察到驛官麵有歉意,便主動與項小滿去了一間,另一間讓給了車夫。
顛簸了一天,二人也早已疲憊不堪,洗漱過後便躺在床上抵足而眠。
夜已深沉,萬籟俱寂。
項小滿本來是困意十足,可一躺到床上,卻又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裡一直在想今日的見聞。
“山匪流寇,嗬嗬,真是笑話。”
“一百多個學子,他們是咋做到同時劫殺的?”
“到底是不是朝堂上的大臣呢?”
“如果真的是,這麼明顯的目的,是不是太蠢了?可要不是的話,又有誰有這麼大的能耐?”
“朝堂本來就因為賈淼起了紛爭,這一弄不是更成了一攤渾水了?”
“朝堂亂起來,皇帝震怒,君臣離心離德,誰也討不到好吧?”
“師父,您現在在哪啊?徒兒現在好迷茫啊。”
項小滿越想越亂,越想越煩躁,最後乾脆坐了起來,披上衣服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望著夜空發呆。
“唉,師父,您快回來吧……”
“我想您了……”
“您要是在,肯定能猜出真相吧……”
項小滿長長地歎了口氣,準備回床上強迫自己睡下,剛一轉身,就見何文俊正坐在床上盯著自己。
“哇呀!”項小滿身子一顫,頓時汗毛倒豎,捂著胸口吼了起來,“何大哥,你不是夢遊呢吧,大半夜的那麼盯著我,要嚇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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