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
望著四名【先驅】全部倒下，灰熊國的一名“第九階梯”兼容者，赤紅的皮膚上，滿是汗水，他喘著粗氣喊了一聲。
下一刻，幸存下來的高位兼容者齊齊鬆了口氣，一個個毫無形象的癱坐在地，胸口劇烈起伏間，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他們都是“第九階梯”的兼容者，正常情況下，“第九階梯”的戰鬥，就算是連續大戰幾天、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都不可能像現在這麼累！
但這一次的戰鬥，不知道怎麼回事，所有人的能量，消耗的都特彆快！
如果剛才戰鬥的時間再長一點，恐怕他們所有人，都會當場脫力。
好在，他們堅持了下來！
成功戰勝了這四名編號142857星球的【先驅】！
“就四名【先驅】，差點團滅了我們！”
“沒辦法，他們的科技確實更加先進，而且對於能量的運用，根本不是我們能夠比擬的。”
“還好，他們太自大了，如果對我們逐個擊破，又或者再多幾名【先驅】，結局可能就跟現在不一樣了……”
“戰鬥贏了，接下來就分一下戰利品吧。六頭沒有意識的【完全體】感染者，我們星花國，需要兩頭！”
這個時候，001號等五人正疑惑的望著還沒有退出“數字形態”的周震，一聽到星花國的兼容者，竟然要在華國的領土上，瓜分華國的【完全體】感染者，全都眉頭一皺！
隻不過，就在001號五人準備開口的時候，那六頭【完全體】感染者沉重龐大的軀殼，仿佛在短短一瞬經曆了千萬年的變遷、被風乾了所有水分般，頃刻間碎裂、坍塌。
就好像巨大的沙丘傾頹，碎末漫天飛舞，眨眼的功夫，原本近在咫尺，清晰無比的輪廓，就凋敝成模糊。
灰褐色的砂礫在空中紛紛揚揚，如同天地之間下起了一場晦暗的大雨。
僅僅幾秒鐘功夫，剛剛能量恐怖的六頭【完全體】感染者，就在他們麵前灰飛煙滅！
在場所有“第九階梯”的兼容者，全都一怔，然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這六頭【完全體】感染者的能量，全都消散了！
跟剛才那四名【先驅】一樣！
但是……這是怎麼回事？！
那四名【先驅】剛才是進行了激烈的戰鬥，會出現那樣的情況，還能解釋成能量耗儘。
但這六頭【完全體】感染者，除了一開始動了幾次手之外，全程都沒有消耗什麼能量！
正疑惑間，忽然有人開口說道：“有信號了！”
嘀嘀嘀嘀嘀……
話音未落，周圍幸存下來的兼容者，耳畔都傳來密集的信息呼叫聲，他們急忙查看自己的通訊設備，發現信號指示確實已經恢複，屏幕上正急促的跳動著各自國家發來的標紅高亮急訊。
001號五人顧不得跟星花國兼容者掰扯，馬上第一時間接通了上麵打過來的加密電話：“你好，001號！”
“我們剛剛跟‘安博士’在內的四名【先驅】展開了大戰。”
“戰鬥已經結束，我們贏了！”
“包括周震在內，一共六名成員，沒有傷亡。”
“其他國家的‘第九階梯’兼容者，戰死數名，具體名單和數據還沒來得及統計……”
001號微微側頭，按住隱性耳麥，語速略快的彙報著剛剛發生的一切，但很快，他似乎聽到了什麼非常不可思議的消息，眼睛猛地瞪大，語聲也不由自主的變高……
“‘數字森林’，全都消失了？！”
※※※
窗明幾淨的教室，桌椅整齊。
黑板上寫滿了複雜的公式與圖形，空氣中照例有粉筆灰塵輕輕飄浮。
周震坐在教室中間的座位上，四周都是在認真聽課的同學。
第一滴“數字雨”站在講台上，舉著教鞭，大聲講課。
洪亮的嗓音響徹班級，隻偶爾聽到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教室裡一片平和，一如既往。
周震低著頭，飛快的記著筆記。
越來越多的圖形、公式、定理、數字……出現在他筆端。
忽然間，他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定睛一看，就發現課桌上的筆記本、課本、文具……統統化作密密麻麻的數字，仿佛活物一般，以一種詭異的姿態，環繞在他周圍。
他當即轉頭看向周圍，教室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光線急劇衰弱下去，變得極為昏暗。
講台上的老師，四周的同學，也都消失不見。
此刻，昏惑的屋子裡，隻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當即起身，朝著教室外麵跑去。
噔、噔、噔……
他的座位，距離教室的大門，原本不是很遠。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跑了很久很久，腳步聲從輕快變得沉重，步伐越來越急促，卻始終沒有能夠離開教室。
漸漸地，教室的四壁融化般模糊起來，然後沒入黑暗之中，似乎打開了更加寬闊的空間。
天花板在無聲無息裡升高，空氣中一點點沁入寒意，冷風從上方徐徐吹下，偶爾滴落冰冷的水珠……周震快速掃視著麵前，正常的教室，悄然變作一座廣闊的地下停屍間！
在他身側的那些課桌，也在昏惑中扭曲拉伸成停屍架。
砰！
就在這個時候，周震終於衝到門口，一把拉開厚重冰冷的門，拔腿衝出了這間“教室”！
教室外麵，豁然開朗。
不是陰暗寬敞的走廊，也不是刷著上白下綠牆漆的地下甬道，而是一片連綿的高樓大廈。
太空廣告在天穹變幻著各種各樣的特效，栩栩如生的戰艦遊弋過半空，海底世界瀲灩著逼真的絢麗。
林立的大樓仿佛要沒入雲端，飛車在高樓之間盤旋馳騁，引擎的轟鳴擊破夜色，渲染出燈紅酒綠的奢侈與繁榮。
周震有些茫然的望著這一切，感到這一幕無比熟悉，卻不知道為什麼，一點也想不起來相關的記憶。
他此刻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接下來又該做什麼？
但冥冥之中的本能告訴他，自己似乎有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遺失在了這附近……
他想要去尋找，卻又不知道要找的到底是什麼……
呆呆的凝視著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幅全息投屏，周震舉步朝前走去，但剛剛走了兩步，又感到不對，他下意識的站住腳，收回試圖摸向一簇珊瑚的手，彷徨四顧。
他此刻站在一間破敗的廠房門口，殘破的水泥地縫隙裡，生長著七長八短的雜草。
身後的廠房衰敗已久，與四周的繁華格格不入。
大廈即使在晚上，仍舊投射下比彆處更加厚重深邃的陰影，將周震連同整個廠房都遮掩在內。
周震感到，自己似乎是眼前這片繁榮之中的遺忘角落。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努力思索之下，他沒頭蒼蠅般在原地轉了個圈。
視線掃過四麵八方，似乎有蛛絲馬跡的熟稔感，觸發了某些零碎的片段。
周震眼神微微渙散，恍惚之中，他看到自己大口大口喘息著跑過雜草叢生的地麵，衝出廢棄工廠；他看到自己仰頭望向眼前的繁華城市，震撼而迷茫；他看到漫天無人機群遊弋，像夏日的螢火蟲；他看到自己倉皇奔逃，鼻端垃圾堆的氣味似曾相識……
周震感到，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猛然回頭，望向一個方向。
一道纖細矯健的背影，仿佛隱藏在夜色裡，烏黑的發絲流水般飄揚。
周震沒有遲疑，當即朝著那道背影追去。
踏、踏、踏……
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響起，周震盯著那道背影，不斷加快速度，然而儘管他奔跑了相當一段時間，那道背影也沒有提速的意思，輪廓卻始終模糊不清，似乎雙方的距離，一點沒有拉近。
他眼神直勾勾的望著那道背影，努力去回想對方是誰，但怎麼都想不起來。
漸漸地，周震感覺那道背影越來越模糊，對方隱藏在夜色的深處，像是被墨汁浸透了的紙張，一點點的融化在漆黑的液體之中。
伴隨著背影的模糊，那種迫切想要尋找失物的本能，也越來越淡。
周震的身體上，開始浮現出黑水般的數字，它們剛剛出現，立刻開始了泛濫，似乎是從某個黑洞之中傾瀉而出，瘋狂覆蓋著周震的每一寸皮膚。
而他的右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拿著一本厚厚的日記本。
此刻，日記已經翻過最後一頁。
似乎是預感到了自己的變化，周震頓時變得焦急起來，他拚命的伸出手掌，想要去抓住前麵的那道身影。
但雙方之間，似乎隔著難以描繪的距離，不管周震怎麼努力，卻始終差了一點，無法夠著對方。
前麵的那道背影已經在昏暗中模糊成抽象的輪廓，其存在的區域正在飛速消弭，快要看不清楚那是一道人影的痕跡。
終於，在這最後時刻，周震記起了一個名字，當即本能的喊道：“南姐……”
※※※
濱海市，登明區，原金生機械廠。
地下停屍間。
大門被一把推開，007號幽靈與陶南歌幾乎同時衝了出來。
她們腳步不停，順著“安全出口”的指示牌來到地麵之後，馬上跑出廠房、跑出這個廢棄機械廠，穿過馬路，進入兩座大廈之間的小巷，朝濱海市那座郊區學校衝去。
廢棄機械廠跟郊區那座同樣遭到廢棄的學校之間的距離，不算近。
但都在濱海市，兩人又都是“第八階梯”的兼容者，全速趕路之下，正常情況，很快就能到！
隻不過，此刻兩人全力奔跑了半天，卻始終都在那條仍滿各種垃圾、味道感人的巷子裡。
這條巷子明明站在巷頭看去一目了然，除了裝了很多嘔吐物的垃圾桶外，其他垃圾亂七八糟的扔在地上，臟亂差湊齊，催促著正常人都會迫不及待的離開這裡。
但眼下007號和陶南歌進入之後，巷子就好像沒有儘頭一樣，任憑她們怎麼加速，始終無法抵達巷子的另一頭。
兩人很快意識到了不對，007號轉頭看了眼身後，她們剛剛奔跑過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全部變成了漆黑的虛無。
就好像整個空間都被吞噬了一般！
此刻，這片虛無的陰影，正不斷地朝她們逼近，似乎要把這條巷子、連同她們在內，一同吞噬進去！
007號臉色一變，當即在內部頻道裡說道：“加快速度！”
“後麵有東西在追我們！”
陶南歌馬上點頭，實際上，從剛剛一進入這個看似普通簡單的小巷子開始，她就感覺到，好像被什麼給盯上了！
那種感覺，有一點點的熟悉，但更多的，是一種發自本能的恐懼！
她是身經百戰的幽靈小組成員，擁有著崇高的追求與目標，過往的任務中，已經經曆了無數次的生死。
正常情況下，不管麵對著怎麼樣的絕境，她都不會有任何畏懼。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這次身後的那種恐懼，她怎麼都無法壓製下去！
知道情況不對，兩人立刻打開裝備的所有輔助功能，同時拚命的朝前方衝去。
然而這條平常一秒不到就能衝出的巷子，此刻就好像沒有儘頭一樣，明明散發著微弱光亮的出口就在前方不遠處，可不管她們怎麼提速，始終無法縮短出口與她們之間的距離。
與此同時，她們身後的陰影，也一直跟她們保持著同樣的速度，看起來那片陰影烏沉沉的傾壓下來，不斷朝她們靠近，厚重的陰影，仿佛死神的羽翼，緩緩籠罩向兩人，然而始終無法超過她們。
不知不覺間，007號和陶南歌的呼吸聲越來越重，逐漸轉變成氣息不勻的喘息。
她們體內的能量越來越少，此刻的奔跑，能量消耗的速度，比平時快了百倍不止！
就在兩人能量快要用的差不多的時候，陶南歌耳畔忽然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南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