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事了,”裘明聽見自己問,語調極為冷靜,如同含了寒刺深山中的百年老冰,“四嬸會受如何處置?”
大鼇仿人類那樣歎了聲:“流放,這是公事的態度。至於私下……我們會儘量約束海獸的過激行為。”
“流放,怎麼流放?”
“他們可以去任何地方,除了獸闕海的區域。”
“出了獸闕海,他們還能往哪去?”
裘明覷向羅曼,後者相當乾脆地拒絕:“行走的海水汙染源,你若不想鮫人宰了它,就叫它離遠點。”
“陸地呢?”
“你還嫌暉炅不夠亂?”羅曼冷淡道,“裘明,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無論東西南北,都沒有肆欲魔豚的容身之處。”
裘明此時一反常態,過於執拗,自語道:“因為身懷汙染就是個禍害,隻能四處流浪,居無定所,無以為家,是麼……”
羅曼眉尖一顫,直覺他情緒不對,煩躁地嘖了一聲:“我沒時間陪你霍霍,它們再慘也是四階,日子能壞到哪?你瞎操心。
“我不動它行了吧?解決羅伯特後,你回岸上找左悠黎他們,我自個還有事。”
說罷,不理裘明動向,羅曼召出另一株體型較小,能力也迥異的默仙葵,大棵套著小棵,兩兩合力,一顆枝葉並攏,聚合攢射洞穿天際的激光,一顆彙集魔力,大發輻射,助那激光更亮一層,以無可爭鋒的姿態強勢捅入黑暗,直搗黃龍。
天上隆咚聲響,仿若打起了悶雷,緊跟著狂風般的呼嘯和火花的劈裡啪啦。
黑卵頃刻間粉碎,散成遠遠烏煙,風雲交加,龍虎相爭,片刻卻並未止息,妖風惡浪騰起,墨雲勝似海樓,天上再被遮天蔽日的濃翳覆蓋,勢壓摧城,猶如滅頂,但觀海上水波不興,魂念無生,鮮活的顏色儘數褪去,這股黑暗竟是鳩占鵲巢,徹底成了氣候。
大鼇倏然偏頭,身子一停,就那麼浮在水上,任浪撲打,一動不動。
“鼇老!”
香鯨和靈豚猶如失去主心骨,飛速遊到其身邊,以水花拍打的鼇頭,再扶起粗硬的脖子,觀其精神,不知何時沒了,煙消雲散。
“嘖!”羅曼眼裡總算多了些生氣,隻不過顯然是心情不爽。
“你做了什麼!”靈豚尖嘯,發出的聲波刺得人耳膜幾乎破裂。
“蠢貨!”羅曼氣不打一處來,怒聲嗬斥,“你看不出它是分身嗎?這暗影穹頂蒙蔽了它和本體的聯係,自然不動了!”
靈豚被罵得無話可說。
“我們會怎麼樣?”裘明插道,他像是整理好了情緒。
“不會怎樣,”羅曼斬釘截鐵道,“我在,羅伯特不過爾爾。”
“阿熱斯呢?”
羅曼攥緊手掌:“你真是我見過最討人嫌的救援對象,非得哪壺不開提哪壺……”
“哦。”
羅曼斜視麵無表情的裘明,變回了原來那副混不吝、滾刀肉、一切不記在心的漠然樣子。
端凝片時,羅曼還是扭回頭,一句話都沒說,他也半斤八兩。
兩顆默仙葵廣開光環,彼此配合,昏天暗地裡升起一顆冉冉初陽。
但見潮汐不安於寂,礁石亦為暖光籠罩,天邊出現道道霓虹,斑斕繽紛的色彩染遍了海水與天空,堂皇非常。
無處不在的暗色都被排擠得淺淡,有個濃墨般的身影格外明顯,在躲過羅曼再接再厲的攻擊後,悠然自得,出露本相,赫然是藏匿哪裡的羅伯特。
“老鼠。”羅曼痛恨道,言簡意賅。
羅伯特入鬢的飛眉上挑,語氣意味深長:“聞說杜鬆之戰後的牛人遺脈今年終於是成功叛逃暉炅,棄暗投明,真乃可喜可賀,前途遠大啊,你說是嗎?阿熱斯也托我給你道賀呢。”
牛人遺脈?
裘明和布靈詫異至極,看向淩空踏立的羅曼,隻見他麵色一片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