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陸南岸,冥靈。
由於終年不見天日,晝夜光景在這區彆不大,人們養成了習慣,依時興寐蔚然成風,即使逢著新年期間也不熬夜,年夜素來寧靜,乍起一聲鴉鳴可長驅直入,傳蕩方圓百米。
唯一你推我往、川流不息的隻能屬在陰河、靈湖水麵放流的蓮花燈,它們隨波逐流,最終將潺潺流入地下水道,默默無聞地相會於海裡深淵,就如同所紀念的英魂一樣,無畏地沒入溝壑,至死不渝。
和普通百姓比較,警衛起得更早,這時候衣著乾練,三三兩兩沿岸行走,守候花燈的漂流,直至目送它們消失在昏暗的黑水。
每一年每一次,他們都會注視最後一盞燈火消泯,微光在夜幕沉寂。
與此同時,當最後一豆火光消失之際,臨近的莊子裡總會亮起一個房間,屬於睡得最早,也起得最早的人家。
然後,無須警衛們駐足多久,周圍的屋子就亮得越來越多,交相呼應,連成一片,仿佛流入地底的花燈去而複返,換一種方式回歸人間。
冥靈過往的星星下了河,換來地上的萬家燈火。
……
寒刺。
地居廣陸最寒冷的角落,許多河流到了冬季會凍得嚴嚴實實,有的大河往下寒凍十尺,冰道之廣,冰層之厚,甚至可供雪橇滑行。
而在新年這天,河底的暗流漸漸安息,春光開始醞釀,休養生息一個冬季的魚蝦漸漸耐不住寂寞,把冰麵敲打出篤篤的節奏,便是適合送冬垂釣的時節的宣告。
寒刺各地的居民經常在這過年的第一天垂釣。
他們往往起個大早,比如這時這刻,夠不著大人腰背的小孩子尚睡在被窩裡,超過腰背的青少年便需鄭重準備一切器材,駕著禦獸,組成一排小隊,緊張追隨父母輩,亦步亦趨,大包小包的,在冰上一步一滑地行進。
若從高空鳥瞰,廣袤寬闊的冰道上,縱有一支隊伍的長短也微不足道,猶如一小塊行軍的螞蟻,冷白和墨黑無情阻擋著他們的前路,也截斷了他們的歸途。
更彆提冷風淒淒,不開太陽的清晨尤甚,冷風撲撲,麵上便鼻涕眼淚掛成一調冰棱,為雪霜刮花。
所以他們貼得很近,不成熟的少年們一個緊挨一個,哪怕最壯碩的壯年也不猶豫地服軟,肉麻又大咧咧地同家裡人挨近,一如他們在村莊城鎮裡,鄰裡間蓋的屋子所距也從來不遠。
抱成一團的人們由此紮為一座小火爐,烘開侵襲寒風的冷麵,任縮小的風兒輕盈鑽過彼此的縫隙,卻僅僅吹落了大襖上無意沾惹的小細草秧上芝麻大的雪粒。
……
太陰。
同樣是常年暗無天日,太陰有塊地區卻是整夜的歌舞升平。
該地不固定,東挪挪XZ藏,但不管位置怎麼變,來來往往的參與者必定皆是粉雕玉琢,華冠麗服,豐衣足食,光鮮亮麗。
畫棟雕欄之間,他們推杯換盞、宴賞取樂;唱念做打之外,他們一詠三歎,吟詩抒懷。如此巡遊整夜,嗚呼樂哉,翌日偃臥於廊坊女蘿花下,感歎佳節,一夜無愁。
也有人安寢於靜謐的沉沉黑夜,勞作一年的手足恬然擺放,酣睡得不解天地,伴同方興未艾的朝露休眠。
露珠黏在葉上,葉子出自不太修繕的四壁豁口,豁口股股微風打旋,好險受了夜的哈欠,不具多少威力,須臾即散,打擾不了這番清夜。
這樣的他們,雖然共享著一夜,互相卻是天壤之彆,連星空都被遮蔽,或許唯一普照他們的,唯有晴朗時候的明月。
……
漠央。
沙地廣大,漠央的全境時差比之暉炅也不遑多讓,常常東邊貪黑的睡了,西邊起早的就醒了,當然,這屬於極端情況,一般漠央的子民沒這般鐵打的身子。
不過,新舊年交替期間,漠央全地也不忘休息的,可能會有調皮的孩童被父母教訓,大年夜的出門數沙子,但一般忙於慶祝過節,用門窗擋掉來自八方的風沙,羅列辛勤一年後難得沽買的好酒好菜,奢侈一回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