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老道看著小雙,一雙本來渾濁的眼睛此刻亮如大日,眸光金色浩蕩,掃視小雙全身,令小雙都覺得五臟六腑都暴曬在烈日之下,沒有絲毫秘密可言。記得第一次在於道溝見到於老道,於老道就是這般,然後把自己像是拆解一樣又重新組裝一般,無論皮肉筋骨血氣,都被一件一件一段一段一滴一滴的用那雙眼睛掃了一遍。小雙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回,過了幾輩子,隻覺得自己像是組裝的玩具一樣,被拆了裝,裝上又拆,最後玩膩了,裝上推到一邊,小雙醒來的時候,感到渾身無處不疼,忍著痛還不敢告訴彆人,母親問起,隻說摔了跤,卻找不到任何傷痕,但是孩子被折騰了無精打采,氣息奄奄。
今日又來這套,小雙可是不服氣的,無論皮肉氣血筋骨,如鐵壁銅牆一般,任何侵蝕都被阻隔於外。於老道氣的一拍桌子“我就看看,看看還不行?”
小雙笑著為於老道倒酒,也不說話,但是渾身氣息膨脹,整個人便如被籠罩在金光罩中,隔絕了任何探視。
於老道失望地搖搖頭“孩子大了,這是嫌棄我老人家了,對了,你欠我的蘋果,這麼多年利滾利,一天漲一個,十八年,我的天,楊玄豐你幫我算算,多少個了?還有啊,楊玄豐你也要心中有數,你們老楊家都欠我的,你媳婦可是我給你騙來的!你弟媳婦也是我給你們騙來的,你看著辦!”
楊玄豐愣了愣,“還不起,要不,你拿走?”,楊玄豐拿起酒杯,“一杯酒的事,不行就兩杯!”
老道拍拍腦門,“我這是造了哪門子孽,前世今生,我欠你們的,還真就還不完了?”
老道拍了拍小雙的肩膀,“見到我了,有什麼想問的?”,老道喝著酒,語氣隨意,昏花的眼睛透出狡黠。
小雙笑道“求茅爺爺告知,如何做到天下尺距,神遊之間,一瞬百萬裡,開天地屏障如撕紙?”
老道仔仔細細看著小雙,搖頭“這孩子不是病了吧?你現在還在凡界,怎麼這麼著急就想著不著邊際的事?”,老道道“二道祖著《養生主》一篇,以解牛之法入入微之道,剖解過你的肉身,想必你還記得,還記得那句‘而刀刃若新發於硎。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矣’吧,觀全牛而入微,至不見全牛及至以神念操控手段,才算入門,‘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導大窾,因其固然’。神念自視內觀,如解牛一般,解刨自身,讓身體分解成比毛發還細微的粒子,神念如刃,無厚入有間,粒子附著神念之上,神念所至,則神道身到,這便是天下尺距!”
老道晃了晃空酒壇,小雙立即遞過一壇酒,做仰慕狀,一臉謙恭,憨厚可人,老道無奈“我隻隨意解刨你的身體,就是為今天所準備的,所以你才有了將身軀散結於空,寄粒子於風,飄忽之間身遊天地的本事,也才有了氣化於形凝聚分身的能耐。不過,你不過剛入道而已,像你父親,身在神在,不分化身軀,目光所及便是無距,神識所致,皆在身軀之內,那把天劍無視時空,身為靈體,可做到無形無影,意之所往,不是快而是無距!”
老道突然消失,於空中凝聚成形,捋著胡須,飄然下落,拿起酒壇喝了一口,“時空之道其實為神遊,用在武力,則是能隨意穿越時空,意識神識啟動之間,便可來往無蹤,更可將彆人圈禁在自己所造時空之內,就比如”,老道一伸手,楊玄豐莫名其妙消失,然後又出現在原位,隻是汗如雨下,戰戰兢兢,仿佛那麼一刻遇到了極為可怕的事情。老道繼續說道“比如他,我一念之間,就讓他出現在我布置的時空黑洞內,這等手段,便是時空之道!”
老道看看小雙,故意露出鄙夷之色,“這是聖人才有的本事,你還差得遠,連你前生都做不到,老老實實的修煉證道,還是有希望的。”
小雙笑了笑,突然消失,虛空中浮現,又突然消失,又坐在桌前喝酒,謙虛謹慎的問道“茅爺爺,你看,是不是這個樣子?”
茅老道端著酒壇,直愣愣的看著小雙,如同見鬼一樣,“小子,不,不是障眼法?”
小雙說道“茅爺爺贈與秘法,怎是區區障眼法可比?爺爺莫要瞧不起自己!”
茅老道使勁灌了一口,瞪了瞪眼睛,“留下三壇,不,十壇好酒,然後麻溜滾蛋!”
小雙笑嘻嘻,乖乖拿出黔水釀,擺在桌上,說道“我想我該去北洲了,爺爺有什麼叮囑?”
茅老道摸了摸粘在胡子上的酒水,目光深沉,小雙趕緊為老道倒了一杯酒,臉色謙恭,神情憨厚,做洗耳恭聽狀。老道很是滿意,端起酒杯一口乾掉,又看了看酒杯,不動聲色的將酒杯揣進懷裡,說道“北洲是個好地方啊,過燕池山走古道,便是一座大城名曰赤城,有好酒名曰赤城老窖,純高粱酒,酒烈,醇厚,入喉卻綿柔無比,你小子要多帶回來一些孝敬爺爺我說跑題了,北地並非全是冰雪之地,極北才是苦寒之地,你出生的所在紅廟村其實就在北洲,屬於北洲東北,南鄰北海,北洲之北的北玄天下,又是神戰之後的淪落之地,那裡有神教的另一分支繁衍所致。也有不少神教勢力滲透到北洲。北洲的繁華,不下於中洲,各勢力層出不窮,當然也有天界勢力滲透,要不然也不會有你父親的另一道分身坐鎮,你父親在北嶽山建有自己的勢力,是一座書院,天下馳名的四大書院之一的龍玄書院就是你父親一手打造的,不過,彆的勢力也不少也不差,其中,實力最強的就是北陰聖宗,而皇朝三十六,其中最強是北燕,國姓慕容。你這一次去,要幫助你父親一統北疆,同時趕走神教北陰聖宗及其附屬勢力,拿不下北洲,你的合道之路就不可能完成,所以,北洲之行你要多加小心。你父親被天漏禍害的不輕,他基本上幫不上你忙,還是要靠你自己,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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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雙點頭,“不管怎麼說,清明天下是我們打造的,那些流竄過來的勢力是作客而已,若想反客為主,我不介意把惡客趕出門。神戰之時,他們背後捅刀,如今又想侵占我們的家園,說不得我要和那些人好好嘮嘮!”
茅老道拍了拍小雙的肩膀“我不擔心你會有意外,畢竟你現在在這片天下足以自保,而且幾道分身也已經實現了共享法寶,我擔心的是有的時候你過不了自己心頭那一道關,切記,無論任何時候,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不要被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也不要因一時心軟,留下後患無窮,道心堅定,一往無前,為的就是讓這片天下乾乾淨淨,眾生平安喜樂,去吧,我也看著你,雖然我不好出麵,但是,關鍵的時候,我會在你的身邊。”
小雙心裡頓時踏實下來,對楊玄豐說道“大伯,我身邊這些人我要帶走,往後罕井並州邕城這一帶的事情由你和蘇銅等人負責,配合李東陽穩住中洲北邊的局勢,多則三年,少則兩年,我就會回來。”
楊玄豐鄭重點頭,與小雙碰杯,“放心吧,大伯不是那麼不靠譜的人,何況有李東陽有蘇銅,不是還有老茅嘛,他要是敢不幫忙,我就請他喝酒,一直喝,喝到他不得不幫為止。還有,北洲凶險,你自己小心,大伯等你凱旋,就在這瑤山之巔,我們再把酒臨風!”
小雙與兩位老人告辭,茅老道看著小雙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絲不舍,這孩子前世今生都吃了不少苦,今後的路更是千難萬險,家恨族仇,背負的太多。而他麵對的敵人強大到令人絕望。但願他順利成長,成長到可以淩駕於天,與他父親一起,徹底消滅那些人,還人間太平。
小雙回到自己的住處,蘇銘已經變成了王秀芝,自從河洛蘇銘擺脫攝魂陣的控製之後,附著在王秀芝身上的神魂已經回歸,王秀芝的意識已經覺醒,想起與小雙的纏綿,既是憤怒又是羞愧。從恢複意識開始,就把自己關在屋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進,而小雙似乎也有意躲閃。小雙身邊的那些人也像是躲掃把星一樣躲著自己,這令她尷尬之餘顯得失落。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自己不是瘟神,卻像瘟神一樣被人厭惡。尤其是那個小雙,對自己吃乾榨淨居然連看都不看自己,咋的?吃了飯撂下筷子就走?那我算什麼?白白被你占便宜?王秀芝氣惱之餘,心裡一直在期待,期待小雙對自己有個交代!
裡外套房,王秀芝以針線活打發時間,為小雙做的一件長袍,縫了又拆,拆了又縫,這件自己還是蘇銘時就開始做的衣服,如今不知道被拆了多少次,今天又開始縫,聽見小雙進屋的動靜,身上不爭氣的哆嗦,一針見血,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裡,眼淚不爭氣的流。
其實小雙也很矛盾,自從第一次與頂著蘇銘名義的王秀芝有了肌膚之親後,已經知道她是王秀芝,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與王秀芝同床共枕。而且,小雙知道,這一切都是當初姐姐沒控製神魂時做下的後果,是太後的手筆,去連山城卻是楊宇燕的成全,也是為了保護王秀芝。小雙知道自己犯了錯,對不起王秀芝,隻是,他的矛盾不在於是否接納王秀芝,而是如何接納,怎麼樣接納才能讓王秀芝不覺得是同情而是愛情。
小雙回到屋子,看見裡屋低著頭流著淚的王秀芝覺得有些心疼,還是覺得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辦。看著那件長袍,小雙有些心動,猶豫一番,終於還是下決心進屋,張張嘴,王秀芝似乎是賭氣一樣彆過頭,柔嫩的雙肩聳動。小雙來到王秀芝麵前,蹲下,拉過王秀芝的手,輕聲道“你是不是很嫌棄我?”
王秀芝想把手抽出來,又有點舍不得,眼淚成串,小雙為王秀芝擦眼淚,坐到她身邊,摟住王秀芝的肩膀,說道“我不敢來看你,怕你打我,我那個叫王秀芝的姐姐,是白塔書院第一美人,從我還是小屁孩的時候,我就經常偷看的第一大美人,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有一天她會成為我的妻子,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
王秀芝一下子痛哭失聲,撲在小雙懷裡,一雙粉嫩的拳頭捶打小雙,“你為何不早說,讓我難受這麼久?”
一瞬間放下心結,王秀芝宣泄的痛快淋漓,主動吻向小雙,“這是我的期待,你還是小屁孩的時候,我其實就遠遠看著你,表麵上討厭你,卻目光時時刻刻都沒有離開你,那時,我就希望有一天,我會成為你的妻子!”
小雙為王秀芝擦乾眼淚,認真地說道“我那時候還是個孩子啊,你這是居心不良,禍害兒童!”
王秀芝“噗嗤”笑出了聲,她感覺,原來人生可以如此美好!二人解除心中芥蒂,王秀芝推開小雙,“大白天的,滾遠點,彆讓人家看了笑話!”,王秀芝淚水瑩瑩的雙眸如燦爛的繁星,極為愛慕的看著小雙,“這件衣服,是妻子給丈夫做的第一件衣服,你試試!”
小雙笑著站起身,將長袍穿在身上,說道“這件衣服真合身,比裁縫鋪做的還好,正好去北洲可以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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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芝看著小雙,有些失落,“又要走?多久回來?”
小雙道“我再也不把你放在一邊了,你跟我一起走,走到哪兒,我都帶著你!”
王秀芝臉色羞羞,掩飾不住心中的高興,站起身摟住小雙,嘴唇印了上去,門外有咳嗦聲,王秀芝嚇得馬上坐下,拿出一本書,隨意翻看,隻是雙手顫抖,一個字都沒看清。
上官沉香進屋,笑道“沒打擾你們的好事吧?大白天的,彆那麼膩歪好不好?”
小雙看了看門外,喊道“都進來吧,正好想找你們呐!”
朱陶陽搓著手,一臉賤笑,司馬劍等人則板著臉,仿佛撞破了天大的好事,意猶未儘一樣。李樂童李樂天和小雲小鴻小喵進屋,小鴻拉住小雙的胳膊,說道“聽說你要帶我們去北洲?”
後邊,蘇銅等人也進來,最後是楊玄豐。小雙笑了笑,這個大伯也是的,肚子裡存不住貨,剛剛有點譜的事情,一瞬間就弄的滿城風雨。小雙見怪不怪,大伯這人就這樣,小雙點點頭,將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李樂童手舞足蹈,“跟著小雙哥就是長見識,我的心都快要飛到北洲去了!”
小雙認真的說道“我們去北洲,並非遊山玩水去了,而是創業,日子可能會艱難一些,就像在這罕井,白手起家!”
朱陶陽豪氣乾雲“我們還怕艱難嗎?罕井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如今都成了一座大城,那是在我們的手中一點一點長出來的,再艱難還有這麼艱難的?”
小雙點點頭,“所以,我們每一個人都不灰心,我們每一個人都有改天換地的本事,北洲,也將在我們手中成為天下仙境,成為清明天下人的北洲!”
蘇銅有些失落,小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我大伯給我看住這個家,我回來的時候,隻能好不能壞!”蘇銅使勁點頭,信心高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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