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寧稚在房山看守所見到了許小屏。
許小屏比照片上還蒼老、瘦小。
寧稚出示了證件後入座“許小屏,我姓寧,是你的法援律師。”
許小屏怯怯地看著她,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問“之前有一個律師先生,他呢?”
“程律師還是你這個案子的主辦律師,我們倆一起辦你這個案子。”
許小屏鬆一口氣,戴著手銬的雙手握緊了審問椅上的鐵把手“你見過我閨女嗎?她們還好嗎?”
“大女兒在學校,一切正常。小女兒暫時由福利院看護,她會定期接受心理輔導,目前情況穩定。”
許小屏點點頭“謝謝律師小姐。”
寧稚拿出錄音筆和記錄本,說“我和程律師都希望幫你打成防衛過當致人死亡罪,這個罪名,即便最高刑期,也隻有七年。你出獄後,你大女兒還在上大學,你小女兒才剛要上初中,一切都還來得及,一切都還有可能。”
許小屏哽咽道“謝謝律師小姐。”
“如果官司輸了,那就是謀殺罪,大概率死刑。”寧稚看著她,“你也不希望兩個女兒從此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吧?”
許小屏雙手猛地攥緊了鐵把手“我不想死!”
“好,那從現在開始,我問你什麼,你都要告訴我實話。”
許小屏淚流滿麵地點頭。
寧稚打開錄音筆和記錄本,問“今年6月1日晚上,你和馬遠車發生了什麼事,馬遠車又是怎麼死的?”
“6月1日是兒童節,我給二閨女換上了新的裙子,閨女很高興,我也是,就多買了兩個菜,晚上一共做了四道菜。老馬回來後,看到閨女身上的新裙子,還有桌上的菜,就一把薅住我的頭發,問我哪來的錢?
我說裙子是網上的小姐妹寄給孩子的,不用錢,他不信,罵我偷偷出去賣,問我是不是賣給童裝店的老板、賣給魚攤的老板,才有裙子和魚。我哭喊著說不是,真的是網上的小姐妹寄給我的,他不信,薅著我的頭發使勁往牆上撞。
二閨女在旁邊哇哇直哭,他把桌上的飯菜一把掃了,抓著二閨女就是一頓揍……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操起菜刀把他給砍了……”
寧稚認真聽著,蹙眉問“馬遠車罵你偷偷出去賣,這個‘賣’,是什麼意思?”
許小屏淚流滿麵道“他從不給我錢,我每天去外頭撿瓶子賣,然後買菜回家。他知道我沒錢,看到我突然買了魚,看到閨女有新衣服穿,懷疑我去賣淫換東西。”
寧稚內心難過,但沒有表現出來,冷靜地問“在你們的婚姻中,馬遠車有沒有出軌過?”
她是反向思考。
習慣性出軌,就容易懷疑伴侶也一樣出軌。
這個血案在婚姻內發生,所有和婚姻有關的線索,寧稚都不想放過。
許小屏流著淚點點頭“他喜歡嫖娼,掙的錢都拿去嫖娼了。”
寧稚問“馬遠車有沒有因為嫖娼得過病?甚至傳染給你?”
許小屏低下頭,難堪地點了點頭。
寧稚在記錄本上記下“馬遠車傳染給了你什麼病?有沒有去治?”
許小屏搖頭“下麵長了東西,我沒有錢治。”
寧稚歎著氣,搖了搖頭,繼續問道“這場家暴,從幾點持續到幾點?”
“八點多開始打罵我們,斷斷續續的,一直到夜裡。”
“到夜裡幾點?”
“兩三點。”
寧稚眯眼“但據你們的鄰居稱,馬遠車的打罵持續到一點左右,就停止了。”
許小屏麵上閃過緊張“後來也有……是鄰居沒聽見……”
“詳細說說1點到3點這兩個小時發生的事情。”
許小屏吞吞吐吐道“吵架,打架,他打我,我就拿菜刀砍他。”
寧稚一聽,就知道她這句話是假的。
1點之前發生的事情,和證人證詞一致,大概率是真的,所以她的自述詳細、有自己的感受。而對1點之後發生的事情的陳述,含糊不清,大概率是假的。
但1點之後發生的事情,恰恰是決定許小屏是死刑還是七年有期徒刑的關鍵。
寧稚對許小屏的隱瞞很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