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後,寧稚每天上班前,都先去淶水找趙春梅報道。
她給趙春梅帶北京的地道早餐糖耳朵、炒肝兒、油餅、麵茶、豆腐腦……
趙春梅也不拒絕,理所當然地吃,邊吃邊和寧稚聊天。
她平日傾訴欲得不到滿足,寧稚願意聽她說話,她一股腦把家事說給寧稚聽。
“我男人死得早,結婚三年就沒了,留下一屁股債,我隻能下海做皮肉生意,還債、養活三個孩子。本來想著孩子們大了,我就能上岸了,結果兒子前幾年娶媳婦兒,又欠下一屁股債,都指著我來還。”
寧稚問“那還有兩個孩子呢?”
“還有兩個閨女,初中沒畢業就輟學打工去了,掙不來幾個錢,養活自己小家都難了,還怎麼幫兄弟?我也不忍心拉兩個苦命的閨女下水。”
煙霧繚繞中,趙春梅蒼白的臉,浮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兩個閨女在做什麼?”
“在北京當服務員,掙不了幾個錢。”
寧稚歎氣“都是苦命人。”
趙春梅把香煙掐滅在煙灰缸裡,認命地笑了下“誰說不是呢?”
寧稚趁勢提起許小屏。
“馬遠車的老婆是侏儒症,隻有一米二幾,又瘦又小,沒有勞動力。馬遠車平時一毛錢都不給她,她為了養活自己和兩個女兒,每天出去撿廢品,賣個幾塊錢回家買菜做飯。但馬遠車還是動不動就家暴她,把她頭發都薅光了,臉砸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她都忍了,最後因為馬遠車要侵犯大女兒,她才動手殺了馬遠車。”
趙春梅罵道“馬遠車這人確實有病!他老婆應該早跟他離了!都好過現在搭上自己的命!”
她問寧稚“現在她老婆把人殺了,得槍斃吧?”
寧稚看著她“如果你願意出庭為她作證,她大概率三到七年就能出來。”
趙春梅歎氣“我乾這種違法的活兒,我沒辦法去法庭幫她作證的呀!我一去,都知道我乾這個的,立馬把我給我抓了!我家裡的情況你也清楚……”
寧稚壓低聲音“不會的春梅大姐,法院和派出所是兩個機構,法院它負責審判和定罪,它不負責抓人,你去法庭作證,沒事的!我相信我!”
趙春梅還是猶豫。
寧稚說“就算派出所真抓到你,最多也是罰款五千,拘留幾天。”
趙春梅登時叫道“罰款五千?那我得接一百個客人才能掙得來這五千呐!而且還得拘留?這多晦氣啊!不行不行!我不去!你們找彆人吧!”
此時距離開庭隻剩下三天時間,寧稚已是沒辦法,從包裡拿出自己的名片,塞到趙春梅手中。
“春梅大姐,我是北京的律師,這是我的名片。你這次幫了許小屏,以後你和你的家人,但凡遇到司法上的難題,我和我的領導都會無條件幫你們。你看可以嗎?”
趙春梅看著手中淺灰色的燙金名片,沒說什麼。
寧稚繼續勸道“北京的律師多貴啊!我領導的谘詢費一小時一萬起,這還不包括出庭的費用。你今天幫了許小屏,咱這條人脈就算搭上了,以後你和你的家人,被欺負了、遇到不公平的事了,我們都會儘全力幫你們。”
趙春梅還看著名片,天人交戰片刻,把名片塞回寧稚手中“不行不行,你們這人脈我搭不上,我萬一被抓進去了,要留案底的。”
她起身轟寧稚“你趕緊走!彆再來了!”
寧稚被她轟出門外,再敲門,她已經不開門了。
寧稚去淶水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