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潺原本以為縫香囊與刺繡沒有什麼區彆。可她不知的卻是她繡花飾字樣時有繡繃支撐,而如今花飾字樣已繡成,真正縫香囊的時候已沒有了外物支撐。對於一個從未做過縫縫補補之事的人來說,無疑是加大了難度。
當她由一塊緞子最終縫上最後一針時,時間已過去了十天,而指尖留下的針孔數比天數要多得多。這十日來,她為了不耽誤進度,又為了不讓陸景行發現,基本都是夜深人靜之時,挑燈而縫。這樣一來,白日裡的精神自然差了些,陸景行有幾次見她精神恍惚,還以為她生病了,卻不知她是在為了他才變得這樣。
“二小姐,你這圖是繡得不錯,花朵精巧,字樣娟秀。可是這縫的……”雀兒將香囊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會兒,表情有些怪異,最後半句話不知該如何說。雀兒覺得這不管是梨花還是歐石楠,或是那個“潺”字,繡得都無可挑剔,可是唯獨這縫的針腳,有些不儘人意。
淩潺微微聳了聳肩,歎息道“唉,也隻能這樣了,誰讓我這是第一次做這事呢?我是高估了自己。不過我想他應該不會嫌棄的。”
“這是二小姐辛辛苦苦做的,我想表少爺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雀兒滿臉的笑。
“淩姑娘,表小姐的馬車就要到了,府主叫我來通知你。”一個小斯進屋拱手弓腰的說道。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淩潺對那小斯說完,側首又對雀兒說道“我去接雪姐姐,你將這些香料收拾一下。”
雀兒領命收拾起來,而淩潺也出了庭院。
淩潺剛到大門,就見一輛馬車從街的儘頭駛了過來。隨著馬蹄聲由小漸大,馬車漸行漸近,最終在離淩潺不遠處停了下來。淩潺還未走下台階,馬車裡俏麗的身影已鑽了出來。淩潺麵帶淺笑地開了口“雪姐姐,這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你這些日子過得可還好?”江聽雪下了車,她還是如以前那樣,隨性灑脫,精神飽滿。
陸伯走上前拱了拱手,麵上是一如既往的恭敬,說道“表小姐,裡麵請。”
江聽雪環視了一周,戲說道“木頭表哥呢?我大老遠的來,他都不來迎接我一下呀?”
“表小姐本就是自己人,府主說你不在意這些俗禮,況且淩姑娘來了也是一樣的。”陸伯隨和的說。
“不管他了,隻要小潺來了就好,進去吧。”江聽雪拉起淩潺的手朝府裡走去,隨意得很,輕車熟路就到了事先替她準備好的院子,那是一處與淩潺的庭院差不多的院落,隻是簡潔一些。她與淩潺多日未見,兩人進屋後就聊了起來。江聽雪憋了一肚子要對淩潺說的話,此刻正一點點的傾瀉而出。待到兩人說完這些,時間已過去了幾個時辰,兩人卻渾然不知。淩潺的性情如今已完全被這一對感情勝似親兄妹的表兄妹所改變了,陸景行將她變得有了血,而江聽雪則是將她變得有了肉,冰冷淡漠的性子最終溫和起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陸景行的生辰如約而至。他為人處世處處體現著低調,過生辰也是如此,除了府裡的人知道外,其他的人一概不知。而慶祝也隻是晚膳時眾人圍坐一桌,歡歡喜喜的用過一頓膳,之後便結束了他的二十二歲生辰。
彎月已掛上了樹梢,淡淡的月光灑落滿庭,印下房簷暗暗的影。偶爾一兩聲的蟲鳴終究還是打破了這銀華中的冰涼。庭中的人仿佛感受不到這如水般清涼的夜,閒適安逸的坐在樹影婆娑之下,神色自若的看著眼前壺中不停翻滾的清茶,絲絲蒸汽嫋嫋升起,最終融入了月光。
輕盈的腳步聲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最後停在了院中。
“我本想去書房找你的,結果發現書房的燈已滅。你果真回了院子。”淩潺將手藏於身後,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手裡藏了什麼?”陸景行見她一直將手放於身後,於是好奇的問道。
月影模糊下,淩潺將手緩緩拿了出來,一個散發著蘭草與白芷混香的香囊也隨之出現在了陸景行眼前,淩潺開口說了句“你還真是好興致,月下獨酌。這個送你。”眼前此景,倒是使淩潺想起了李白的詩來,隻不過人家詩仙喝的是酒,陸景行喝的是茶。
“你做的?”這是一個他心中已知道答案的問題,但心中的欣喜促使他脫口問了出來。
淩潺撇撇嘴,說道“第一次縫這種東西,做的不好。沒辦法,以前忙於其他的,根本就沒有時間做這些事。”
“我很喜歡。”陸景行接過香囊,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麵繡的一針一線,而內心是一種掩不住的激動,此刻的陸景行呼吸到的每一絲涼風仿若都是甜的。
“我覺得蘭草與白芷挺適合你的,所以就選了這兩種香料。”淩潺見陸景行將香囊靠近鼻尖嗅了嗅,於是解釋道。
“蘭草之香,清烈而不強勁,醇正而又淡雅。不錯,知我者,唯小潺一人。”陸景行嘴角笑意深深,眼裡滿是柔波。茶水咕嚕咕嚕作響,他退去了爐火,為淩潺添了一盞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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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混著幽蘭香悄悄的鑽進了淩潺的鼻中,使她感受到了舒適與自在,她開口說道“屈原一生鐘愛他的香草美人,而這香草美人中便有這蘭芷。《楚辭》有雲‘聯蕙芷以為佩兮’。”
“屈原高風亮節,值得人們敬重。隻是不曾想,小潺竟如此喜歡先秦典籍,像你這樣的女子世上不多。”陸景行將香囊塞入了懷中,那是一種踏實。
“現在的女子讀書不如男子多,因此這些不了解也很正常。可是我生活過的地方就不同了,那裡男女是平等的,獲取的知識也是平等的。那裡的女子不再是男子謀取利益的工具,男子也不再是女子唯一的依靠,她們自食其力,同樣生活的很好。”淩潺想著現代社會的平等自由,不禁說了出來。
陸景行品了口茶,說道“江湖人也是如此,隻是江湖兒女更注重習武。”
“府主,城外送來的桂花釀,他們的動作太慢了,晚膳都用完了才送到。”陸辭從外麵走了進來,話中還不忘埋怨一句送酒的人。
陸景行似笑非笑的望了陸辭一眼,說道“不是說晚膳後就送來了嗎?現在離晚膳過去,也有一個時辰了,你又去哪瞎混了吧,還說彆人。”
陸辭將酒壇放在了茶壺旁,心虛的笑了笑“我也沒去哪,隻是來的比較晚而已。現在月色正好,你們剛好可以品嘗品嘗。”他去了哪,也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對於他這種喜愛熱鬨之人,從來不會錯過城中一場熱鬨之事。今天是城中一家青樓選花魁的日子,他用過晚膳後,不僅自己去了,還將江聽雪給拉去了。這件事陸景行知道了倒不要緊,如果陸伯知道了,那他準要遭殃,罰跪都是輕的。
“這酒是去年秋天時,埋下的那兩壇嗎?”淩潺回想起去年桂子盛開時,陸景行親手埋下的酒。
“就是那個,你們慢慢品嘗,我先走了。”陸辭這是做了虧心事,話剛說完,人已溜到了院門口。
陸景行拿起酒壇將封泥給去掉,望著月光照耀中的淩潺,溫聲問道“要不要嘗點?”
“你不是不飲酒的嗎?”就算今天是陸景行的生辰,晚膳時,淩潺也未曾見他飲過酒。
陸景行為兩人各自倒了一盞,說道“小酌怡情,多飲便會誤事。平日裡便不飲,今晚不同。”
“有何不同?”淩潺看著玉盞中的冰月,好奇的問道。
“有心上人和知音相伴,這便是不同。”陸景行飲下一盞,再次抬眸。
淩潺嫣然一笑“說來,我也有一年多未曾沾過酒了,都快忘了這酒的味道了。以前飲酒並非我所願,但今夜我卻願意。”淩潺自從住進醫院去後,就未再碰過酒,而一進醫院,直到生命最後一刻,她都沒出來過。以前為了事業,飲酒也是基本,她的酒量也是不小的。但對於蒸餾酒,她未曾接觸過。
陸景行臉色未變,問道“以前竟還有人強迫你飲酒?是在北越國的時候嗎?”
“不是,這些事情,等我想好怎樣告訴你時再說,如今我還不知該從何說起。”淩潺將杯盞端起,一盞液體被她飲去一半。入口清涼醇潤中帶著絲絲辛辣,而後屢屢淡淡的桂香四溢逐步取代了這辣味。
“如何?”陸景行希望淩潺能夠喜歡這酒,眼中有了一絲期待。
淩潺將剩下的半盞放回了案幾,點頭道“不錯,涼爽香醇,回味無窮。”
伴著蟲鳴,兩人又閒聊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陸景行的酒一共飲了兩盞,便停了下來。
“我頭有些暈,我先回去了。”淩潺剛站起身走了兩步,眼前一蒙,身子向一側歪了過去,眼看身子就要接觸地麵,最後卻是落入了陸景行溫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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