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潺已離去幾日,再加上如今陸辭一走,府裡頓時冷清了不少。在淩潺走了的十幾日後,景沉陸將淩潺事先寫好的一封信交給了鐘離沐,假意說此信是自錢塘而來,為的便是讓鐘離沐放下心。
不過景沉陸確實已收到了淩潺從易月宮寄來的信,而為了謹慎,信是以桃枝的名義寄出,但信上麵的內容卻是淩潺的字跡,這說明淩潺已平安抵達易月宮,景沉陸亦是放心了不少。
重陽節這天,用過早膳後,景沉陸帶著鐘離沐兩人便出了城,欲去登高望遠,欣賞秋色。而這個時候,身在安陽郡的江聽雪也隨古瑉羅走出了他們居住了半個月的彆院,兩人騎著馬,一路遊玩。
天高雲淡,陽光溫恂,處處透著秋意,在這樣的環境下令人身心愜意,但兩人最終要到達的的目的地卻是一處墓地。地下埋葬的是古瑉羅的父母以及當年家裡一夜慘死的人,他今日便是特意前來祭拜的。本應清明時前來祭拜,但當時他們正在忙著部署統一江湖的計劃,一時難以抽身。
地上那枯黃的落葉鋪撒了一層,輕風卷過,嚓嚓作響,而十幾座墳頭上皆長滿了濃密的雜草,不過卻已枯黃,處處透著蕭索。江聽雪站在墓前靠後一點的位置,看到這一副圖景,一絲蒼涼自心底油然而生。
衣裙飄舞的她感覺似乎連風都帶上了幾分悲意,不禁打了個微顫。她靜靜地注視著古瑉羅在主墓前的一舉一動,從他點燃油燈,再到跪拜上香,到後麵的敬酒,對著石碑言語。就這樣過去很久,直到他最終做完這些起了身,她都未曾移動一步,甚至是有些失神。
察覺不到身後的動靜,古瑉羅不禁回頭瞧了一眼,不經意間已將唇角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問道:“聽雪,怎麼了?”
一聲輕喚拉回了江聽雪的思緒,不禁眨了下靈動的雙眸,衝著眼前的身影尷尬一笑,平靜地搖了搖頭:“沒事。”
古瑉羅似乎明白江聽雪此刻在想些什麼,隻是對她點了下頭,說道:“稍等我片刻。”他說完便挽起了自己的兩隻闊袖,繞到墳頭後麵,從邊緣開始徒手除草。
平日裡這裡雖被古瑉羅派了專人看管,但是這些人頂多也隻是掃掃墓,清理墳地周邊,至於墳頭的那些雜草,他們無權去拔除,畢竟這涉及到一種傳統,爬上墳頭是對死者的大不敬,除非是自己的至親。
江聽雪盯著碑前那嫋嫋娜娜的香煙看了會兒,隨後將視線落在了碑文上。仔細看過之後,她才知道,原來這是一座合葬之墓,由碑文上的內容來看,這應該是古瑉羅的父母,而且兩人還是同日而死,不然墳墓不會是這般。這是意外嗎?否則天下哪有這樣巧的事,夫妻竟同日去世。隻是兩人相處了這樣久,他從未向她說過這些。
“我好了。”古瑉羅整理著衣袖從墳頭的一側走到了江聽雪跟前,鞋上還粘上了一些泥土。時間過去了良久,那些雜草已在他手中被悉數除儘。不過也僅僅是主墳而已,剩餘的隻是被他一一上了香,簡單說了幾句話,便沒有再去管。
肩上青絲飛舞,江聽雪抬眸看向麵前的人,心中多了幾分複雜,勉強一笑,心中的問題不禁脫口而出:“這些都是古公子的家人?”
江聽雪眸光微微一顫,問出這樣的問題,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這未免也太過唐突了,更重要的是,這乃是人家的傷心事,被她這樣堂而皇之地問出口,實在不妥,這與揭人家的傷疤沒什麼兩樣。
“嗯,剛剛祭拜的是我的父母。”古瑉羅顯得很平和坦蕩,在江聽雪麵前,他也不覺得有什麼,而且更願意坦誠相待,於是不待江聽雪反應,他便接著闡述了起來:“在我年幼時,他們便離去了,我是由義父撫養長大的,他視我如己出。”
見江聽雪在認真傾聽,古瑉羅望了眼遠方,接著說道:“我父親與義父乃是結義兄弟,我們家本就在安陽郡,原是小型商賈之家。
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那年安陽郡大旱,而郡守趙須清賑災不利,導致餓死的人不計其數,很多人迫於無奈紛紛落草為寇,一時間整個郡大亂。
那些商賈富貴人家自然而然成了匪寇的目標,我家也未能幸免於難,一夜之間全部覆滅。那時我才六七歲,與姐姐一起被義父帶去了蜀地遊玩,因此逃過了一劫。後來當義父帶著我們趕回去時,看到的隻有遍地腐爛的屍首與乾結的血液。
後來,不到兩年時間,我姐姐重病不治,也隨父母而去。從此之後古家便隻剩下了我一人,其實那時我早已被義父收作了義子。在遭遇滅門之後,便很少再回安陽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