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寧蘭要死,連朱嬤嬤也得死。
她用那雙淬著火的眸子瞪著寧蘭道:“若我因為這而斷送了性命,姑娘可會為我落淚?”
寧蘭輕聲道:“我絕不會讓嬤嬤因我而死!是,我是心機深沉、謊話連篇,但嬤嬤和我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了,生死同命。我保證,嬤嬤絕不會死在我前頭。”
朱嬤嬤抬首,迎上了寧蘭諱莫如深的眸色。
她心裡猛地一“咯噔”。
寧蘭拿捏著朱嬤嬤的心思,從臨窗大炕上起了身。
一改方才的遊刃有餘與強勢,撩開衣裙跪在了朱嬤嬤麵前。
膝蓋骨撞地磚的聲響把朱嬤嬤嚇了一跳。
寧蘭把自己的姿態擺的極低,“嬤嬤,我生下來就不得爹娘喜愛,爹娘日日打罵,十歲前身上沒一處肉是完好無損的。人牙子更是肆意淩辱踐踏,若不能來梅園做世子爺的外室,我便隻有思路能走了。嬤嬤,我隻是想好好活一回,有尊嚴、有體麵地活一回。”
瞧了一眼身前跪得筆挺的寧蘭,朱嬤嬤便是有滿肚子的火氣也隨之消散了大半。
“我知曉你可憐,要想求得張太醫為你辦事,定然也是費儘了心思。”朱嬤嬤隔著影影綽綽的燭火去瞧寧蘭,心腸驀地一軟。
“我女兒若沒有死,應該也與你一般大了。”
她的目光裡哀傷、有思念,也有深深的憐惜。
寧蘭伸出手握住了朱嬤嬤垂在身旁的手掌,隻道:“自我住進梅園,嬤嬤就和我的娘親一般照顧嗬護著我,我心裡是千萬個感恩,實是不敢再欺瞞嬤嬤。張太醫為我診脈時,說的體寒十分嚴重,眼下瞧著是不容易有孕,可隻要好好調理一番,便一定能懷上世子爺的子嗣。”
眼下,朱嬤嬤也隻有相信寧蘭這一條可以走。
更何況,她私心裡也是將寧蘭當成親生女兒般看待的,女兒夭折後孤苦歲月,已是把朱嬤嬤的心磨得酸苦無比。
也是被金陽公主遣來梅園伺候後,她才尋到了點事做,渾身上下也多出了幾分勁頭。
亢長的沉默之後,朱嬤嬤便輕輕地拍了拍寧蘭的手背,“算我上輩子欠你的吧。”
這話一出,朱嬤嬤便徹徹底底地站在了寧蘭身旁,生死同連、禍福相依。
是夜。
寧蘭用帕子壓了壓自己紅腫如爛桃兒的雙眸。
待消了腫後,方才閉眼睡去。
夜半三更時,向來寂靜無聲的梅園裡卻響起了一陣陣細微零碎的聲響。
這聲響來得十分突兀,立時驚醒了睡得並不怎麼安穩的寧蘭。
她額間洇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張目去瞧梅園外的景象,在一片暗色裡瞧見了一點詭異的花火。
這點花火渲染而起,在漫天的夜色裡顯得格外顯眼。
幼時,寧蘭也是見過這樣的火花的,一場漫天大火,將他們村上的一戶人家燒的屍骨無存。
寧蘭頓時從榻間起了身,並將外間羅漢榻上的沁兒和雪兒喊醒,高喊道:“走水了。”
她穿著寢衣推開了屋門,才走到廊道上便嗅到了一股十分刺鼻的煙塵味。
庭院裡黑煙四起,柴房的方向火花四溢。
寧蘭的一顆心險些跳出了嗓子眼。
黑煙朝著她狂襲而來,沁兒和雪兒滿臉是淚,無措地問寧蘭:“姑娘,咱們該怎麼辦才好?”
寧蘭用帕子掩住了自己的口鼻,隻說:“快掩住自己的口鼻,我去喚醒朱嬤嬤,你們去找石頭和石柱,咱們一起逃命。誰也不許出事,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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