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朝與羅朝接壤之地有郡城,名曰陶白。
此城位於溫寒交界之地。陶白城以北則為寒地,羅朝地域亦是廣闊,但地勢較低,水係豐富,雖地處寒地卻不若濟靈寒川那般獨有半夏,餘儘寒冬。
羅朝沿海一帶水係豐富土壤甚至可以做到一年兩熟。明龍江沿流水係發達,衝積平原廣袤。羅朝西半邊疆域儘是豐田沃土。
這陶白城主營便是陶瓷貿易與糧食貿易。
冀朝將白瓷賣給羅朝,羅朝將糧食賣給冀朝。
一架飛舟抵達了陶白城外的棧橋。蔡鹮撐著傘在三個護衛的拱衛下走下飛舟。
她獨自一人提前抵達,幫助小樓拓展賈家商會的業務。
在京都時朱哞曾言說,羅朝有秋祭傳統。
二朝來往已久,北邊諸多城池也受其影響舉辦秋祭。
生之氣起於仲冬,終於仲秋。仲秋生物儘成,地之功終焉。一歲之事儘在於此,不得不慶。奏南呂為羽,同萬物共賞。
大樂雅音,在於天。天之妖,斂其凶。主音為羽,屬水,空靈淨性。養生。
既然陶白城有祭典,那麼賈家商會以此揚名,傳聲入羅朝。冬時閒人口耳相傳,其盛名不徑自走。
蔡鹮此次先一步抵達陶白城便是為了賈家商會造勢。
蔡鹮樂不得有獨自出行的機會。更何況得了小樓的令,有的代表權。何等威風。
她自是不傻,當年在那嬰侯郡當一個庶出的小姐,雖然吃穿用度不愁。但何曾有人睜眼瞧過她。終究不過是聯姻嫁與他人當成籠中物罷了。
小姐成了丫鬟,如今隨了那小道士當個婢女,卻好似天高任鳥飛一般……那小道士平日裡也不曾苛責她,更沒動什麼歪心思。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麼?
棧橋外有陶白城商貿司和鴻臚寺管事來接,鴻臚寺的會館裡已經設宴。
“恭迎賈家商會代表。”
蔡鹮上前萬福,“二位大人免禮。”
將蔡鹮接上轎子,有捕快開路。一息五尺,慢吞吞。領頭開路的喊著,“賈家商會貴客來此,肅靜,回避。”
於飯桌間商談了賈家商會出資舉辦秋祭的意向。官家可提明要求。
“秋祭足有七日,一日為禮,二日為樂,三日為社火,四五日為集貿,六日為敬神遊街,七日為收官。貴商會要如何出資,經營什麼買賣?”
“我家郡主經營珍寶買賣,自是不參與民眾集貿。我家少爺雖是道士,卻也非冀朝之人,敬神遊街也不去。禮日與收官日本就是你們官家職責,我們也不去爭功。我家郡主喜雅樂,便出資攬下這第二日聲樂典儀。”
有人花錢幫著官家辦事兒,兩位官員自是喜上眉梢。本來就是這樂日花銷巨大。要置辦舞台,要請教坊司的班子,要請民間大家,要請樂府樂官……本來陶白城官府就為了今年的財政發愁,這賈家商會當真是一場及時雨。
蔡鹮離開宴席找到牙行,以賈家商會的名義租下一處院落。頭一夜她住進主房,拿出了楊暮客給她的扇子,擺在供桌上敬上三炷香。
此地的土地神被扇子的靈韻勾引過來,看到扇子上麵的字,趕忙清理了下久無人住院子裡的穢氣。
偏院門房裡住著的三個親衛是季通親自訓練出來的,他們跑完這一趟便要回去都城。出來這一回是幫助這三個人領功。畢竟京都裡留下的不可能隻有朱哞的人。
梁壬唯朱哞馬首是瞻,季通作為賈家商會的護衛,自然也要動動心思。他如今也不是那個莽撞的捕快,見識了權力的用法,自然要去嘗試一番。
北上的路途中下起了小雨。
新秋一場雨,掃清了悶熱。
季通坐在禦座上著甲,這是楊暮客建議的。楊暮客聽了那老鬼的話,知曉北上的路途不會太平。
遠離了杜陽山脈後,丘陵起伏漸漸緩和。一路下坡,巧緣跑得飛快。
就在官道之上巧緣忽然四蹄撐地,季通眼疾手快拉住了手刹。驟然降速小樓手中的書落在了車裡的地板上。
楊暮客拿起手邊的寶劍撩開車簾下車。
季通早已手持兩個骨朵跳車守在前方。
前方有一條陰天根本看不見的細絲絆馬索。若以方才的速度撞上去,即便巧緣是個妖精,怕是也要四蹄被割斷。路旁兩棵大樹後頭看不見人。
巧緣打了個響鼻,甩著頭四處找人。
遠處是薄薄的霧,聽不見響聲,也看不見人。一切鬱鬱蔥蔥都模糊不清。
楊暮客不開天眼,隻用尋常的奇門陣法在此地失靈了。水汽太多,五行平衡被打破。抽了抽鼻子,吸氣也聞不到味道,隻有雨後腐草的味道和土地的清香。但可以確定,沒有妖怪。
季通將骨朵夾在腋下,上前去檢查絆馬索。綁在樹上不久,肉眼可見那繩子上麵帶著泥水的指紋還沒陰乾變形。而後他順著足跡走了幾步,樹林外邊泥水掩蓋了腳印,山上流下來的雨水將所有痕跡衝刷乾淨。季通沿著灌木叢再走了幾步,還是沒有任何痕跡。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季通不敢離馬車太遠,折返回去。
楊暮客抽劍一劍劈斷了絆馬索,繃緊的鐵線在抽打空氣發出嗖嗖嗡嗡的聲音。季通站在遠處看著,聽見繩索落地後跑上前去。
“少爺。絆馬索才被安裝不久,但一切痕跡都被雨水掩蓋了。小的沒找到有用的線索。”
楊暮客深呼吸,“算了,繼續前行。”
“是。”
二人上車趕路離開。
沒多久馬車後方的一處山坡有一處草皮被頂起來,幾個穿著粗布衣服的人跑到官道上查看。
“濕他母,鐵線被砍斷了。”
“他們怎能發現這細線?按理來說跑在這官路上的馬都瞧不見那樹下的鐵線。”
“你問我,我問哪個?狗娘養的,算他們命大。”
繼續往下走,官道的坡度漸緩。巧緣也沒方才那麼放肆,車速慢了下來。
臨晚的時候能看見不遠處的山村,季通停車,帶上鬥笠頂著小雨將馬車引出了官道之外。他們要在一個背風的地方安營。
馬車裡亮起了燈,在煙雨綿綿中格外顯眼。
楊暮客和小樓一起車裡用餐後,言說出去遛彎,待一會兒便回來。
楊暮客下車後,踢了鋪好睡袋的季通一腳。眼神往官道邊上瞄了瞄,示意他跟上來。
季通帶好鬥笠跟上,季通就蹲在樹下頭,鬥笠擋住風雨,黑暗中根本看不出人型。楊暮客則靠著樹乾抱著劍鞘站著,心中清淨與自然融為一體。
不多會啪嘰啪嘰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一個人背著繩索,一個人抱著兩支長槍,還有一個人背著鋤頭。
天色陰沉,昏暗中這三人根本沒發現前路的楊暮客和季通。
三人路過之時,季通暴起一個窩心腳將那個背著鋤頭的人踹倒,閃到抱著長槍的人身後,伸手抓著那人脖頸一扭。
背著繩索的人大驚失色,準備叫喊。一隻冰涼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冰涼的劍鋒橫在他的喉頭。
季通抽出被扭斷脖子的人懷中的長槍,朝著地麵昏過去的人心窩一紮。
“彆喊,你若聲音大了。貧道便一劍割開你的喉嚨。聽懂了麼?”
背著繩索的人狠狠點頭。
楊暮客鬆開了捂住那人口鼻的手,慢慢往後退側身,但劍鋒依舊橫在那人的喉嚨上。那人仰著脖子,看著同村之人被那帶鬥笠的壯漢用長槍戳穿了掛在一起。
“誰派你們來襲擊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