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雖然知道事情是這個樣子，但是他也和眾人一樣不能揭穿！所以他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之後說道“諸位，你們的想法老夫能理解，但是此時真不是打斷沈鯉時候！因為他除了想要立太子的首倡之功以外，老夫看他還想著將今上權威打下去！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件好事。如果他們成功的話，或許我們真的能將陛下送到後宮裡麵去！就是武寧侯回來了，他也隻會見到一個心灰意冷的皇帝，這樣不好嗎？”
眾人聞言都沉思起來，相互傳遞著意味深長的眼光！說句實話，他們對沈鯉的想法當然是洞若觀火！因為他想要推動朱常洛成為太子，那萬曆帝一定是反對的，兩方人是注定要發生碰撞的！
如果他能逼迫萬曆帝立朱常洛為太子，那麼以後萬曆帝在朝廷裡說話就不會有人再聽了！劉昊嘉幫助他建立起來的威權形象將會瞬間崩塌！而話語權就是這樣轉移的！
事情成了，任萬曆帝在台上如何咆哮，下麵的官員必然絲毫不會理睬！而到時候沈鯉在內閣裡麵輕聲細語的說出話來，下麵的人卻聽得如同雷霆一般！這便是話語權的力量了！
有了話語權，白的可以變成黑的，美的可以變成醜的，正確的可以變成錯誤的！一切隻看力量，不看爭對錯！
如果一舉打掉了萬曆帝的話語權，到時候他的命令估計連宮門都傳不出去！那時候就是文官的天下了！想到這裡王錫爵再次說道“怎麼樣，都想通了？如果真的能把皇權打下去，老夫是樂見其成的！哪怕是辭官讓位也不是不行，畢竟他是為咱們我們讀書人出了大力的！須知曆朝曆代可靠的皇帝實在是太少了，還得靠咱們這些讀書人出身的官僚才能真正的治國平天下！”
眾人聞言默默的點頭，他們都明白王錫爵的意思了。他的意思就是咱們鬨歸鬨，爭歸爭，但是一致槍口對外！隻要能乾倒萬曆帝，讓他永世不得翻身，剩下的矛盾好解決，因為那就是讀書人的內部矛盾了！
而且他們也聽出了王錫爵沒說出來的一句話，那就是希望沈鯉去前麵衝鋒，去和萬曆帝掰手腕，輸了犧牲沈鯉一個人保全大家，贏了讀書人整體受益！但是如果沈鯉成功的話，他們可是會失去不少權柄，這讓他們很不開心，也很猶豫！
這時葉向高緩緩說道“諸位前輩，在下倒是有一句話想說！”
眾人都扭頭看過去，想知道他說什麼？葉向高是這個內閣裡的新人，年紀算是比較輕的，也許有什麼新的見解也說不定！
隻聽他說道“當年張江陵在位的時候，手中握有《考成法》，而現在《靠成法》已經不廢而廢了！”
《考成法》就是張居正當年推行的一套東西，說穿了，跟現在的績效考核差不多！你做官的總要完成朝廷下發的任務吧？完不成該記過記過，該罷官罷官！這就等於給那些習慣了在青樓楚館裡麵詩歌唱酬的官員們上了一道緊箍咒！不好好辦差，以後就沒機會去青樓楚館了！
所以有了《考成法》之後，張居正對於官員的掌控就達到了頂峰！因為不聽話就沒法做官！同時張居正把《考成法》的考核權利捏在自己手中，直接將皇權踢了出去，這也是他說自己“乃攝也！”的底氣！
而作為張居正的繼任者，申時行和王錫爵卻沒有他的底氣，勇氣和智慧，麵對著諸多壓力的時候就退縮了，於是《考成法》慢慢的就變得不廢而廢了！畢竟當官嘛，是為了升官發財，快快活活的，哪個人願意有人在自己的頭上盯著自己乾不乾活兒！
不過眾人很不理解葉向高這時候提起《考成法》是什麼意思來？難道他還想讓王錫爵重新推廣《考成法》？那可是會惹到眾怒的！若是王錫爵真的重新推行《考成法》，用不了三個月他就得從首輔的位置上被趕下去！
其實王錫爵一時間也沒想明白葉向高的意思，但是他眯著眼睛，攆著胡須沒做聲，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可是郭樸性急，直接說道“進卿，你提《考成法》做什麼？現在可不是嚴格執行《考成法》的時候！”
葉向高微微一笑說道“非也，非也！在下並不是主張再次推行《考成法》，二十想提醒大家注意，有《考成法》在的時候，百官們萬眾一心！而現在《考成法》已經不廢而廢，朝廷中百官的心思已經散了！”
聽到這裡一個個頓時恍然大悟！矜持的就微笑著點點頭，不矜持的甚至直接嗬嗬大笑拍著自己的額頭！
因為他們已經聽明白葉向高是什麼意思了？那就是彆看現在沈鯉那裡人多勢眾，但是他們是為了立太子時間匆忙召集起來的，而且還是靠著利益許諾才聚集起來的！而這樣的人能為利益而聚集在一起，也能因為利益剛分裂開來！
所以等到立太子的事情一過，這些人沒有了共同的目標，而那時候偏偏沈鯉還不是內閣的成員，隻要內閣的眾人稍微花費一些力氣，就能將他聚攏起來的勢力分崩離析！說不定最後沈鯉隻能拿一個首倡的名頭回去！如果王錫爵等人心黑一點兒的話，他連這個名頭都留不下！
葉向高雖然進內閣比較晚，但是能進內閣的人頭腦都不會差！尤其是他入閣之後做事勤勉，很得王錫爵的青眼！如今他又出了這麼一個好主意，讓大家十分的高興！尤其是王錫爵更加是對他開始另眼看待了！
王錫爵這時沉聲說道“進卿果然好心思！既然已經有了這個辦法，下麵如何做就不用老夫再說了吧？”
眾人聞言齊齊搖頭說道“自然不用首輔操心了！”
“沒錯！我等隻要靜觀其變即可！不過咱們最貼心的那批人還是要按籠絡住的！至於外圍的人就由他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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