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隻聽王錫爵又接著說道：“同時老夫也明白了武國公的意誌是多麼的強大！現在老夫隻是麵對著內部的壓力就已經是焦頭爛額，畏首畏尾了。當年他挑起改革我擔子時，麵對的可是舉國的壓力！但是他依舊乾得有聲有色！說起來老夫還是不如他呀！”
黃靜光微微一笑說道：“這倒未必！世人都說不以成敗論英雄，那不以成敗論用什麼來論呢？而且不是還有一句話叫成王敗寇嘛！如今兄長已經是內閣的首輔，注定是名留青史的，而他卻是遠竄海外！說起來是海外立國，逍遙自在。不過那也還是一個野人而已！”
聽到他這麼說，王錫爵心裡舒服多了。不過他笑過之後依舊是愁容滿麵的說道：“不得不說，武國公留下來的改革措施裡麵確實有很多措施是利國利民的，而且有些老夫現在還看不透。但是依著武國公的智慧來說，肯定也是頗有深意的，隻怕要到後期才能顯現出來作用！老夫本想著撿他計劃裡麵一些大家抵觸不大的用措施起來，卻沒想到，光是一條攤丁入畝已經是舉國反對！現在老夫也是騎虎難下呀！”
黃靜光這時突然卻爆出一連串的咳嗽！咳嗽之劇烈，連他的臉都漲紅了，似乎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一樣！
王錫爵見狀急忙起身，熟門熟路的在他的腰帶裡摸出一個小瓶子來，拔去瓶塞倒出兩個藥丸塞到黃靜光的嘴裡。然後黃靜光努力壓抑咳嗽，含著藥丸用唾液將它融化下去。
這樣過了許久，他的咳嗽才算是緩了下來。王錫爵確定他沒事兒了才回到座位上坐好。他知道這個病是黃靜光的頑疾了，多少年都沒治好。隻能是靠藥物維持。如果不是他家中豪富，這人大概都已經死了八回了！
又過了許久之後，黃靜光終於停止了喘息，向王錫爵歉意的笑笑說道：“沒辦法，老毛病了！這次還要勞動你！”
王錫爵說道：“你我之間還說什麼客氣話！”
黃靜光深吸一口氣說道：“對了，剛才你不是說騎虎難下嗎？我就讓你看看應該怎麼下！”
王錫爵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想聽他說什麼？黃靜光先將胸前弄皺的衣襟撫平然後說道：“我是親眼看著你一步一步走到首輔這個位置的，本想再陪你走一段路的，可惜已經走不下去了！前一段時間，太醫院的院正連同另外兩位太醫聯手給我做了診治。結果他們告訴我，我大概活不過兩年了！”
王錫爵聽到這話頓時愣住了，一股難言的惆悵頓時彌漫於心間！但是到他這個位置和年紀，生死早已看淡，所以千萬話語也隻是化作一聲長歎！
可是黃靜光卻滿不在乎的微微一笑說道：“本來我是打算過一陣兒再和你說的，隻不過今天話趕話說到這裡了，也就一並和你說了吧！我準備回鄉了，準備把這把骨頭埋在家鄉！另外我也勸你不要再眷戀首輔這個位置了！你隻比我大兩歲，也堅持不了多久了！而你現在所做的事情，和武國公當初所做的事情有什麼區彆？不過是大小而已！以你的年紀是無論如何也完不成的，莫不如交給後來人。他們就是能做就去做，做不了也和你再無關係了！這樣至少還能保證你一世清名！不論怎麼說，張太嶽沒能壓住的人都被你趕到海外去了，還不夠你得意的？該退下來的時候就退下來吧，不要讓後麵的人等得太辛苦了！”
這一番話說出來，說得王錫爵是目瞪口呆！他開始借這番話細細的書吏起自己的思想來。這時候他不得不承認當局者迷這個道理是正確的。
因為他發現自己之所以有繼續將劉昊嘉的一些政策推行下去的想法，其中肯定是有為大明出力，為百姓出力的思想在其中，但絕對不是大主要原因！他真正的思想自己根本不願意屈居張居正和劉昊嘉之下，他是想要證明自己！
張居正在的時候已經是萬人之下的第一人，主持了一次完整的改革並成功了！而劉昊嘉本身就擁有戰神之名，又主導了萬曆朝的第二次改革！雖然改革沒有成功，但是自己卻能看得出劉昊嘉的思想遠比張太嶽更深邃，眼光更遠！
他的感覺如果說張居正的改革隻是修修補補的話，那劉昊嘉的改革就是另建了一套全新的房子。直接由漏風透雨的草房變成了磚瓦房！
而且雖然劉昊嘉看似被自己一方趕出大明去做野人了，但是自己可太知道文官的德行了，要是有外敵的時候還能團結一致。要是沒有外敵，哪怕是外部壓力比較弱的時候，自己人和自己人都能將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
尤其是現在大明朝政亂的一團糟！保守派，改革派和中立派混在一起各行其是，眼看著會更亂！如果劉昊嘉打著等到大明徹底亂起來再殺回來的主意，到時候誰能攔住他？
想到這裡時王錫爵有點豁然開朗的感覺，肩頭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擔一般輕鬆！就連呼吸都暢快了幾分！所以他拱手說道：“倒是多謝提醒！你這可真是一言點醒夢中人啊！”
黃靜光擺手說道：“我可不要這功勞！其實有沒有我，你最後都會清醒過來的，隻不過是時間長短罷了！”
王錫爵點了點頭說道：“但是還是要多謝你啊！而且老夫也該生生病了，剛好可以在家裡休息幾天時間！”
說完兩個人相視大笑起來。結果笑得黃靜光又是一陣咳嗽！
第二天早朝的時候王錫爵破天荒的沒有出現，隻是派人送來一份假條，說自己病了需要休養幾天。萬曆帝知道後十分惱怒！他覺得這時王錫爵想用拖延的辦法不兌現對自己的承諾。但是他現在總不可能衝到他家裡去，將一個生病的人從病床上拖起來！所以隻能是一甩袖子回後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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