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滔、王武俊的反叛,讓這場削藩戰爭越打越看不到頭。
打仗打的就是錢,根據相關部門統計,大唐每月軍費開支就約需一百萬緡,打到現在國庫裡的錢隻夠再維係幾個月。
德宗有些沉不住氣,讓大臣們開動腦筋想辦法。
負責宗廟祭祀的太常博士韋都賓、陳京琢磨出個餿點子,既然財富都聚集在富商那裡,咱何不讓每個富商隻留下一萬緡養家糊口,剩下的全部拿出當成軍費,這樣的話不過隻需向一兩千名富商借錢就夠了。
這辦法說著挺好聽,什麼借啊,放到那個年代不就是合理合法的搶嗎!
如此有損朝廷聲譽的做法,放到玄宗之前的任一年代怎會同意,但德宗這位號稱有貞觀之風的英明君主居然批準了!看起來一分錢是真能難倒英雄漢啊!
建中三年(782年)五月,頒布借錢的詔旨一下,長安亂套了!
朝廷官吏打著這個旗號公然勒索城中富戶,你不交錢我揍你,你交的少我還揍你!很多富商不勝其苦自儘身亡,整個京城鬨轟轟的如同招賊一般!
就這樣接連折騰了數天,不過才搜集到了八十多萬緡,連軍費一個月的開銷都不夠。
官吏們沒辦法交差,竟然把長安城所有當鋪裡典當的物資都搶了過來,拿到大街上換錢,又讓城中所有居民必須交足四分之一的家產!
為了防止居民把財產轉移出去,朝廷事先派人將他們能藏錢的地方全都封存起來。
這下可炸了鍋,罷市的、攔路告狀的不計其數,甚至有人攔住宰相盧杞的車駕向他控訴。
盧杞一開始還能說兩句場麵話試圖安撫民眾情緒,後來發現苗頭不對,急忙掉頭從小路逃離。
搞出這麼大的動靜,計算下來也不過才搜刮到兩百萬緡,加上之前的八十萬,僅夠一個月軍費開支,而京城居民卻早已家財一空!
你說這樣的政府及官員,還如何能夠取得百姓的擁護與信服!
自古都是官逼民反,老百姓但凡有口飯吃、有個地方住就不會與朝廷對抗。但當一個王朝墮落到連自己的臣民都要搶,也就不能責備他的臣民會背叛於他!
軍費的事弄得人心惶惶,雖然沒錢,仗還得打,德宗這段時間為此勞心費神,片刻也沒得閒!
他先是當中間人,調停好了前方河中節度使馬燧與昭義節度使李抱真的矛盾。
其實兩人的事兒說起來並不大,當初馬燧在河陽擔任節度使時,其所屬懷州(河南沁陽)刺史楊鉥得罪了李抱真,李抱真想殺了他,楊鉥找到馬燧尋求庇護,馬燧給朝廷上表解釋並力保楊鉥無罪,李抱真由此對馬燧心懷不滿。
後來他倆奉命征討田悅,又因戰利品分配、作戰任務安排等軍中事務互相埋怨,以至矛盾越積越深,竟到了誰也不理誰的地步。
主將不和,導致魏博戰場久無進展,嚴重影響了削藩大業。
德宗數次派使者調停都沒收到多大效果,等到王武俊、朱滔進逼趙州,李抱真擔心他的邢州(河北邢台)有失,就從參戰軍隊中抽出兩千人回防邢州。
馬燧得知大怒,如今仗還沒有打完,你李抱真卻先分兵去守自己地盤,那乾脆誰也彆打了,我也走!
李晟找到怒氣勃發的馬燧勸道“李抱真因為邢州與趙州相鄰,派兵去防守有什麼過錯?您今天如果返回河中(山西永濟),那大家該怎麼看您!”
馬燧仔細琢磨了一下,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過分,於是單騎馳入李抱真營中,向他致以歉意,兩位大將軍遂釋手言歡,一笑泯恩仇!
此時,恰逢魏博所屬洺州(河北永年廣府鎮)刺史田昂向馬遂請降,馬燧奏請德宗把洺州隸屬李抱真,並請李抱真的副手盧玄卿擔任洺州刺史兼魏博招討副大使。
李抱真投桃報李,奏請將他節製下的神策軍交由馬燧統領。德宗見到他倆和好,非常高興,痛快予以允準!
這件事解決好了,還有另外一件事也很撓頭,那就是如何處置當朝太尉、宰相兼鳳翔節度使朱泚,他可是朱滔的親哥!
朱泚於代宗大曆七年(773年)出任盧龍節度使,上任後積極改善與朝廷的關係,指派弟弟朱滔帶領五千人到涇州參與防秋。
大曆九年(775年)九月朱泚入朝晉見,成為河朔三鎮自安史之亂後首個進朝參見的藩鎮節度使,得到代宗充分肯定,專門在京城為他修建了豪華公寓以示褒獎。
他的到來,受到全長安人民的熱烈歡迎,人們象迎接英雄凱旋般出城迎接,城內萬眾空巷,成為當時美談。
德宗上任後,對他也信任有加,其在朝中地位可與郭子儀郭大將軍相媲美。
朱泚到朝廷後與朱滔關係並不是很好,一則是朱泚入朝完全是受朱滔蠱惑,朱泚剛到長安,朱滔就忽悠官兵推薦他接任節度使。其實按朱泚本意,是想參拜完代宗再回範陽當土皇帝,這下被弟弟朱滔抄了後路回不去了。朝廷雖待他不薄,可畢竟寄人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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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則是他當年的老部下蔡廷玉,遭到朱滔迫害前來投奔,向他彙報了朱滔在幽州的種種表現,比如擅權自專、陰險殘忍等。朱滔知道後非逼著朱泚殺掉此人,朱泚不肯答應,兄弟倆自此有了罅隙。
朱滔起兵作亂,派人攜帶用蠟丸包裹的密信前去通知朱泚,約他裡應外合一同造反。結果被馬燧所獲,押送長安處理。
德宗令人從鳳翔(朱泚節度鳳翔,常在鳳翔辦公)召回朱泚,讓武士將送信人連同蠟書一並交給朱泚。
朱泚看完蠟書嚇出一身冷汗,立即跪伏於地,一邊叩頭不止,一邊連聲念叨“臣不知情,請恕臣死罪!”
德宗見他嚇成這個樣子,反而和顏安慰他“你們兄弟相距千裡,這不是你的錯!”
話雖如此,但鳳翔顯然是不宜再去了!
於是朱泚在禁軍的嚴密監視下,住進了當年代宗給他修建的豪宅養尊處優。德宗對他真不錯,太尉、中書令的職務、待遇仍然予以保留!
架空了朱泚,還有駐紮在鳳翔、與朱泚一塊兒從範陽過來的五千軍隊,這些人威脅更大,該怎麼處理!總不能散養著啊,那還指不定生出什麼亂子!
德宗的本意是挑選一名與朱泚資曆差不多的武將過去,正在思索派誰合適時,盧杞來了,他早瞄上了與他同為宰相的張鎰!
張鎰六十來歲,父親張守珪曾做過朔方節度使,為人忠厚耿直,頗有長者之風。雖生於武將之家,卻擅長經學,對帶兵打仗和管理部隊沒多大興趣。
德宗對他很敬重,而盧杞認為張鎰擋了自己的道,一直琢磨著想把他擠出相府以便獨掌相權,借此機會找到德宗,裝模作樣地說“聖上啊,朱泚在朝堂名位很高,他的那幫將領職務也不低,如果去的不是與宰相等同的重臣,恐怕難以鎮服。所以,請您把我派去。”
瞧人家這話說的,堂堂皇皇毫無瑕疵!
德宗被感動了,低著頭猶豫再三,不知是不是舍不得盧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