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過一陣劇烈的咳嗽,皇上自知時間不多,拉著令儀的手不敢停頓,繼續交代
“弘曆此人看似有情,實則心性涼薄,冷心冷肺。
你們不是親母子,來日若察覺到他與你想的不一樣,不要傷心。
隻是你到底是他皇家玉蝶上的生母,以後想必他也不敢不孝順你。
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發生了不可預知之事,他做了讓你不能忍受的事情,你便可拿出這道旨意牽製他。
要切記,人走茶涼,真到了那一天,這旨意隻能用來震懾。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讓第三人知曉這道聖旨的存在。”
看著眼前這個已經氣若遊絲,油儘燈枯,還滿心滿眼都在為她考慮打算的男人,令儀第一次,不由自主,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眼前這個帝王,也許對彆人是真的渣,真的無情,可對她,他已經竭儘全部。
皇上看到令儀默不作聲的流淚,顫顫巍巍的伸出手,給她擦了擦眼淚,柔聲哄道
“彆哭啊,雖然我的容兒傾國傾城,無論是哭是笑都好看,可我還是喜歡你笑的樣子。”
聽到皇上的話,令儀失笑,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接過皇上手中的聖旨,緩緩打開,看著聖旨上“不堪為帝,遜位彆宮”的字眼,心酸不已。
但最終她還是將這道廢帝的聖旨,當著皇上的麵扔進了龍榻邊的炭盆裡。
“容兒,你做什麼!”
看到那道旨意轉眼化為灰燼,皇上有些急了。
這是他留給她最後保命的東西,她怎能如此任性。
令儀抬眼看向皇上,驀然笑了
“皇上,你還記得那年敦親王之亂嗎?”
皇上皺眉,不明白令儀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令儀卻接著道
“那年敦親王謀逆,皇上要把容兒送去蓬萊島,容兒很生氣,當著起居郎的麵說,皇上百年之後,容兒願意殉葬。”
皇上神情微怔,漸漸想起了當年令儀的大膽。
可那時他自覺年輕,從未想過造化弄人,他會走的那麼快。
當時對於令儀的話,他震驚,感動,卻沒想過這一天會這麼快到來。
令儀還在笑,她笑容美好,容顏乾淨
“皇上,我當時的話不是賭氣,是真心的。
今生今世,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從沒想過與皇上分離,所以那道旨意,是真的用不到了。”
聽著令儀一番剖心的話語,看著她年輕的容顏,皇上不自覺的落了淚。
可是對於她的想法,皇上實在無法認同
“容兒,你還有年輕,有大好的時光。
這些年,你陪我被困在紫禁城這四四方方的天地裡,哪也不得去。
往後有機會,難道你不想去看看江南的雨,塞北的雪,大漠的風沙,以及草原的遼闊嗎?”
令儀低頭,聲音也隨之低落
“想啊,很想,如何能不想呢。
可是如果沒有皇上,孤身一人,就算看到了那些景色,又有什麼意思呢?”
聞言皇上的眼神也落寞了下來,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摸令儀的臉龐,感歎道
“容兒,我這一生,前半生,忙著跟自己的兄弟鬥,滿腦子都是奪嫡。
登基後,又忙著整頓吏治,填補空虛的國庫。
現在回想起從前,做什麼都匆匆忙忙。
即使年輕時到過江南,也無心多看一眼江南的風景。
後來困在這紫禁城,哪裡都沒機會去了。
容兒,可你不同,你還年輕,你還有很多機會。
就當是為了我,替我去看看這天下吧。”
令儀再次沉默,是她不想嗎?她是真沒機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