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靜闌院,已是傍晚時分,小茜惶急地撲過來“小姐,您去哪裡了?奴婢醒來不見您,嚇死奴婢了。”
虞清歡拍拍她的手“去廚房準備些吃食,小姐我餓了。”
“嗯!”小茜笑吟吟地跑開。
推開門,長孫燾跪坐在小幾前,正往杯裡倒茶水,緲縵的煙霧,在夕陽薄碎下,淺淺籠著他的臉。
虞清歡跪坐到長孫燾麵前,從茶盤上取了個茶盞,推向長孫燾“給我也倒一杯。”
長孫燾提起茶壺,給她倒了半杯茶,最後道“收拾一下,明日啟程前往涼城。”
虞清歡呷了口茶“這邊的事情還未解決,怎的忽然去涼城?”
長孫燾道“平城逆賊已除,今上不會再把目光放到這裡,留在平城義診的大夫都對治療瘟疫有豐富的經驗,隻要補齊藥材和糧食,最多一個月,平城就能挺過這次難關,我們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必要。”
虞清歡道“災後重建呢?那些因為這次瘟疫受到影響的百姓,你準備怎麼辦?”
長孫燾道“本王已免除他們三年的徭役和賦稅,並為他們三個月的糧食,但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三個月後,他們若想有飯吃,隻得以工代賑,以修路、為河道清淤、建築堤壩等方式,向淇王府換取銀錢或者糧食。”
虞清歡放下茶盞“淇王,我有個想法。”
長孫燾認真地凝著她“你說。”
虞清歡道“大秦最大的兩條河流都被漕運壟斷,一旦漕運開始,所有船隻,不管是商船還是私船,都要給漕運讓道,待疏通河道之後,我們何不在平城建造一個碼頭,給南來北往的商隊一條便捷商路。”
長孫燾饒有興致“說下去。”
虞清歡說話的時候淺淺帶笑,長睫毛撲閃撲閃“淇水的載運量雖然比不得另外兩條大河,而且南北相通經淇水的話,也會繞上一段路,但比起苦等漕運結束來說,用小型船隻載運貨物走淇水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光建碼頭或許不夠,我們還可以修一條寬闊的道路,連接平城的各個小城鎮,一來,商隊可在平城實現水路和陸路的轉換;二來,商業可以帶來繁榮,相當於變相帶動淇州的發展;三來,一旦這個工程開始實施,必定需要很多人力,百姓們也可在兩三年之內有一份穩定的收入,而你免了他們三年的賦稅,他們正好可以用這三年的時間積累財富。”
“哈哈……”長孫燾笑了,先是低低地笑,接著是放聲大笑,他看著虞清歡,眼底的情緒無法用語言言明,“多年前,本王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虞清歡被他的舉動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聽完他的話後,心裡更不是滋味——長孫燾這是什麼意思?是在隱喻她愚笨麼?
誰知,長孫燾又道“王妃,你有這份心,很好,給本王一些時間,至多三年,你的計劃便可落到實處,在這期間,你有空的話可以好好琢磨細節,最好擬出一份詳細的方案,還需尋找合適的人來協助你,做實務遠比擬計劃困難得多,你要做好充足的準備。”
虞清歡一怔,不知他這話裡有幾個意思,最後蹙眉問他“後來,怎麼沒有實施?”
長孫燾道“人的想法和計劃,常常會被現實擱置,若沒有一往直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持,多半是無法實現的,年紀愈長愈是如此。”
虞清歡抬眸“彼時你幾歲?”
長孫燾道“十二歲,那一年,本王剛受封為淇王,當本王第一次巡視封地的時候,看著這一片秀美山河,胸中裝的都是豪情壯誌,但很多宏願和想法,都被現實磨平了棱角,然後在不知不覺中丟棄了。”
虞清歡一瞬不瞬地凝著他,認真地道“淇王,你身子還好麼?”
長孫燾神色未動,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優雅地呷了一口,這才道“怎麼?你在擔心本王?”
虞清歡錯過了他喝茶時,那藏在睫影裡微微轉動的眸子,卻把他的逃避看得清楚分明,道“你不大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