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初八到十五,差不多一旬的日子裡都有席麵要辦,何氏連軸轉了三四天也有些撐不住了,癱在廊下的靠背椅上,坐著就睡著了。
陳舅公見著老妻臉上的疲態,倒也沒上前把人喊醒,索性多籠了兩個火盆,放在一旁,又進屋拿了件長襖,給何氏蓋上,他抬了條矮凳,挨著何氏坐著,開始挑穀種。
直到柳芸娘和林守義熱好了飯菜,才把睡著的幾人喚醒。
何氏幾人也餓得不行,倒是睡飽了,精神頭都上來了。
一家子又聚在堂屋圍著火盆烤火,陳舅公見眾人哈欠連天,趕忙清了清嗓子說道,“辦席這活計可一點兒都不輕鬆啊!下午我想了想,乾脆我們輪流去辦席如何?”
陳舅公幾人吃飽喝足,實在是困得不行,瞌睡上頭,腦袋也有些轉不過彎來,隻淚眼朦朧地打著哈欠看向自家老爹。
“我的意思是,老婆子你和妹妹都是能挑大梁了,要不這樣,老婆子帶老大兩口子,我和永康去幫廚;妹妹你帶老二和守義兩口子,妹夫和三兒去幫廚……這樣你們也能錯開休息一天,也能顧得上家裡的牲畜……”
陳舅公見幾人不解,連忙解釋一番。
“哎呦,這成啊!都給我忙糊塗了,沒想到這上麵去……”
何氏一聽,也一拍大腿,越聽越覺得可行,連忙看向陳氏。
“這倒是,大家都不用那麼累……明兒是孫家娶親,辦夜席,咱們一大早就得去忙活上,嫂子,明兒你就在家歇著吧,把精神養好,明兒晚上就換你去村西頭的劉家,是辦滿月酒吧……”
陳氏也乾脆利落,直接了當地分好工,幾人順勢就聊了起來,娃娃們撐不住,當娘的就索性先把娃娃們帶回屋去,屋裡幾人也談妥當後,才陸續回屋。
陳氏一行人一大早就往孫家去,孫家住在村長的北麵,倒是有些遠,離陸地主家要近一些,光是從村正中央走過去都要走上一刻多鐘,從小灣走過去,也要一盞茶的時間。
雖說何氏幾人不用去辦廚,可席還是要去吃的,但得先把家中的牲畜家務打理好。
林秋緣幾個小的倒也不用大人帶著,吃了早飯屁股就坐不住了,何氏抱著冬至,給幾人交代沿著村道一直走,看見哪家掛著紅,那就準沒找錯,放開拴住毛毛的繩子,才放幾人出門去。
一群娃娃連帶著一條狗,在村道上蹦蹦跳跳地就往孫家趕,路上還遇上了村中的小夥伴,你追我趕,就跑到了孫家。
孫家張燈結彩,娃娃大軍趕到時,孫家人正在招呼眾人幫忙剪囍字裝飾新房,院裡進進出出,每個人都是各有事乾,忙個不停。
孫家的大肥豬還在村道邊上的棗樹下悠閒地啃著路邊的雜草,絲毫不知道接下來有什麼在等著它,時不時甩著尾巴,用豬鼻子拱著地上泥土,一會兒一泡屎一泡尿,一會兒又躺在地上打滾,很快就那塊地糟蹋得不像樣子。
毛毛還好奇地挪到黑豬麵前,歪著狗頭好奇地看著,大肥豬也爬起身,哼哼唧唧地用鼻孔直呼氣,倒是把窩裡橫的毛毛嚇得尾巴夾得緊緊的,蹣跚著狗腿躲到了陳家和幾人的身後,探出個狗頭直勾勾地盯著大黑豬。
不一會兒就來了幾個大人,把娃娃們帶去彆處,免得有淘氣的娃娃惹怒了大肥豬,大喜的日子,傷到人可不好。
娃娃們也聽話地聚到另一旁,沒一會兒,殺豬匠的劉一刀帶著徒弟,提著裝了刀具的背簍從孫家院裡出來,身後跟著一串抬凳子提盆拿桶的人。
劉一刀可是十裡八鄉殺豬的一把好手,殺豬多年,自然而然就帶著一股殺氣,而動物又最是敏銳,大黑豬怯怯地,扭著屁股就要跑路。
劉一刀唰地上前,一手就抓住大大黑豬的一隻耳朵,另一隻手死死地揪著尾巴,就著腰勁,一下就把準備逃跑的大黑豬,掄倒在地。
大黑豬自然是不乾的,不停地嘶叫著,四條腿猛蹬著,使勁掙紮。
奈何劉一刀更勝一籌,體格魁梧的他,抬腿就往豬身上一壓,隨即示意身後的人上前幫忙。
陳大舅和陳二舅赫然在列,幫忙綁住亂蹬的豬腿,七八個人用力一抬,就把豬給按到了凳子上,緊緊按住。
劉一刀轉身去接徒弟手裡的尖刀,又從背簍裡掏出一根鐵棍,把刀使勁磨了磨,一旁站著的人也挑了桶進院子裡挑開水。
劉一刀又把接豬血的木盆拉到豬腦袋下方,危險感讓大黑豬叫得越來越大聲。
膽小的娃娃們也不由自主地退到更遠的地方,膽大的娃娃則占據有利地勢,有的娃娃手腳麻利,甚至爬上穀草堆上。
陳念死死地捂著耳朵說,“姐,我害怕!咱們走吧!”
陳思思比倆妹妹高出了不少,聽見妹妹說害怕,順勢把陳念的腦袋按到自己懷裡,又把林秋緣拉到了自己身後,臉上有些發白,但嘴上還安撫道,“妹妹們彆怕,姐姐保護你們……”
林夏至同陳家和也自發地站到三個女娃娃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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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一刀手起刀落,準確的捅到豬脖子上,大黑豬嘶叫的聲從尖銳變得越來越小,最終死翹翹了,宣告著生命的結束。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豬血接了滿滿兩大盆。
專門燙豬毛的黃桶裡已經灌滿了開水,劉一刀帶著徒弟緊接著開始燙豬刮毛、開膛破肚……
到這陳念更不敢看了,林秋緣和陳思思索性拉著她往院兒去。
此次娶親的是孫家的幺兒——孫義舟,娶的是鎮上陳夫子家的獨女,這時正穿著絳藍色長襖在院裡寫新對聯。
孫義舟去年考中了童生,今年八月還要下場考院試,要是考過了,可就是秀才公了。
陳夫子也是看中這一點,才把獨女指配給了孫義舟。
孫義舟這個名字還是陳夫子給取的,聽說他以前好像叫二狗之類的土名……林秋緣汗顏,感謝她爹娘沒給她取個什麼花或是什麼草的名字!
陳思思和林秋緣牽著陳念坐在在院子的角落裡,嗑著瓜子,吃著雜拌兒,聽村裡的婦人們談論孫家的事兒,林秋緣豎著耳朵,聽著情報大隊的一手消息。
“你說這林杏花命可真好,兩口子硬是咬牙把這小兒子給供出來了,聽說今年考過的話,就是秀才了吧?”
“可不是?她林杏花先前可沒少被村裡那些長舌婦編排,前年不是他大兒和二兒,被媳婦兒攛掇著鬨分家?孫老頭也是硬氣,說分就分……這下可有得他們兩家後悔去咯!”
“你說這孫老大孫老二怎麼想的?這要是沒分家,繳稅隻用繳一家,要是服役,兩兄弟還能輪流去。這分了家,繳稅就是三份,去年不是家家戶戶都要抽人去服役去二崖村修水渠?那時候還趕上春耕,兩男人去服役了,杏花那倆兒媳忙都忙不過來,過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最後還不是求爺爺告奶奶地求他們倆夫妻幫忙帶孩子?”
“杏花那暴脾氣能受得了這?硬是狠狠嘴了那倆兒媳婦一頓,還是不帶,最後還是義舟休假回來,勸了勸她,才答應幫忙帶孫子孫女……”
“哈哈哈哈,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孫子孫女,杏花狠不下這個心的……”
……
林秋緣聽了一耳朵八卦後,何氏幾人才到,村裡相熟的婦人連忙招呼幾人過來坐著擺龍門陣,順帶剝點蒜、折點菜,何氏看見仨小的也在那,順勢也坐下,加入了情報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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