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有法度,對宅邸規定尤為嚴苛,一品大員至庶民百姓,廳堂幾間占地幾何,不可超出禁製。
沈淑寧入了銀象苑後方知,那些所謂條條框框不過是為了圈住普通人而已。她從前常想,古來逾製之人甚多,為何總有人冒性命之險也要行僭越之事?如今看光獻郡主便知道,有些人生來便不在所謂律法約束之內,因自出世那刻起,他們便已經贏了。
沈淑寧仰頭觀金壁,揉了揉被刺得發疼的眼睛。
“不必緊張。”林嘉木在一旁道,“郡主人很好,不會為難你的。”
沈淑寧說好。
她往前走了兩步,便見兩位風姿勝人的侍女上前來迎。一個圓臉兒的拿著白毛撣子上來往林嘉木周身一掃,笑道:“林大人近來可忙,去去大人晦氣。”
林嘉木苦笑:“我已經夠頭疼了,何必來打趣我。”
碧圓收了撣子,打量了沈淑寧兩眼,複而換上一個和善的笑來。
她打起門前新換的吉祥帳,對他們道:“郡主在裡麵呢,快進去見她吧。”
沈淑寧微微低頭,跟在林嘉木身後走了進去。
一進室內便有溫潤香風撲麵而來,閉著眼都能感覺得到主人定是位極講究的美人。
沈淑寧跪了下去。
“嘉木,有些時日未見你。前幾日阿扶還說要在院裡烤山雞,想請你來嘗嘗,結果這兩日便起了北風,實在太冷,擔心會受不住。”
雲晦珠坐在蕭扶光身側,笑吟吟地開了口。至於地上跪著的那位,權當沒瞧見。
林嘉木愣了片刻,笑道:“郡主好不容易才有胃口,嘉木無論何時都會奉陪。”說罷看了看沈淑寧的後腦勺,又道,“這位便是沈姑娘。”
蕭扶光自伏龍嶺回來後沐浴更衣過,此刻正舒展了雙臂等著。碧圓將白毛撣子掛好,淨了手來替她捏胳膊。
“那就今日吧,正好人多。”蕭扶光被捏得說話都有些咬牙切齒,“山雞可是我親手獵的,打了隻母的,公的也不飛了,就待在母的邊上一起等著被活捉。”
雲晦珠接過話:“你彆說,這禽獸還真有些意思呢。”
蕭扶光麵上一哂轉瞬而逝,又道:“是有些意思。可惜我吃素三年也未等到什麼福報,反倒事事都要自己想轍甚至要豁出命去做。我那太子弟弟不也是前腳建了望鄉台後腳就薨了?可見人活著,還是得先為自己——今日我想開個野葷,一對山雞都給我拿去烤了。”
小冬瓜與顏三笑得了吩咐,二人一道去廚房傳令去了。
蕭扶光還不忘叮囑:“多醃會兒。”
雲晦珠好奇問:“這陣子能吃得下肉了?”
“前陣子他們就用葷油唬我,還打量我吃不出來。”蕭扶光閉著眼答,“今天看到對野山雞我就來氣,憑什麼禽獸都成對了啊?我又不是山中獵戶,他們碰到公母、母子會放一馬,圖個豐衣足食的安慰。我呢,我偏不,我非要嘗嘗,我叫它們在我肚子裡轉生做鴛鴦。”
“如何想都不要緊,要緊是願意吃。”雲晦珠笑,“朱醫丞先前也說過,人不是花啊草啊的,喝露水就能長大,肉菜五穀都不能少了。”
蕭扶光點頭道是,而後才看了一眼跪了許久的沈淑寧,出聲道:“地上涼,沈姑娘起來吧。”
雲晦珠瞥了她一眼,見林嘉木鬆了一口氣。
蕭扶光問:“我聽說,你能單手舉鼎?”
這種傳言已經不是一日兩日,沈淑寧聽郡主發問,第一次在人前紅了臉。
“不過傳言而已。”沈淑寧垂首道,“小女初入帝京時見一敗鼎橫在路中,便下馬將鼎移開。那不過是一座小鼎,上手才二三十斤。”
“人言可畏,我也見識過。”蕭扶光道,“不過二三十斤也不算輕。”
沈淑寧臉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