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扶光回到銀象苑時,景王已經在了。
小冬瓜鞍前馬後地伺候,沒有尾巴的屁股後頭也快要搖出風來。
“殿下等您可有些時候了,您們過節,奴就在外頭候著。”小冬瓜臨走前還體貼地合上了門。
“燃這個,是我皇祖留下的習慣。”景王坐得端正,一手撫著手爐,另一手置在膝上,正偏首看向窗外焰火。一個多時辰的時間閶闔門隻放了六千多,還差三千發。國祚千秋萬歲,千秋是親王,萬歲才是皇帝,縱在朝中翻雲覆雨,也有越不過去的山。
焰火驟然在天空炸開,在景王瞳孔中倒映出五光十色。
“後來你皇祖繼位,保留了這個習慣,每年上元節必放焰火。一萬發上天,不過兩個時辰,卻要提前三個月準備,耗費不知多少人力財力。”景王又道,“我還記得我年幼時,國庫窮得餉銀連借三年,卻仍要放焰火。我問你皇祖,為何不停一年,好歹能緩眼前之急。你皇祖卻還是那句老話——”
“‘日後再議’。”不等景王說出口,蕭扶光便搶先答了出來。
“不錯。”景王微微一笑,“這是他最常說的話,原以為是拖延之策,現在看來卻並不是。”
蕭扶光坐在他腳邊的地墊上,頭枕在他膝頭,問:“那是為什麼呢?”
“民智猶嬰兒之心,像上元節這樣重要的日子,君主如何做,所有人都在盯著。嘴上說國富民富,還不如閶闔門前
兩個時辰的焰火來得實在。”景王慢聲道,“這樣淺顯的道理,我卻是後來才明白,你皇祖心中委屈應很多吧,他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蕭扶光明白,亦能理解,但她仍然不能理解,為何最口口聲聲看好父親和她的皇祖不肯將金爵釵交給他父女,反而要留給藍夢生的父親。她有一萬個問題,卻因天人相隔而無法問出口。再聯想起近日所發生之事,蕭扶光隻覺得前路是一片大霧。
見她隻趴著,整個人都蔫兒蔫兒的,景王問:“怎麼,今天出去玩得不痛快?”
蕭扶光沒說話,雙眼垂了下來。
“爹爹,我這輩子會一直一個人嗎?”
景王聽後十分詫異,司馬煉一事,他也早有耳聞。司馬廷玉死因離奇,如今又出了個一模一樣的人,很難不會將這他們聯想到一起去。不過此時他卻並不知曉秦仙媛是唯一能救蕭宗瑞的人,所以也隻會替蕭扶光著想。
“那你想一個人嗎?”
蕭扶光拚命地搖了搖頭。
景王安撫了她,又道:“倘若隻是不想一個人,那實在簡單,京中朝中適齡的不少,由著你的心意挑。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如果想個可自己心的,那便有些難了。”
“這很難嗎?”蕭扶光抬頭,“您和娘親不就很好嗎?”
每當提起謝妃,景王麵上總有幾分難得的暖意。然而他卻道:“我初次見你娘親時便知道,世上沒有比她更合
我心意之人,但我卻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合她的心意,所以我必須做到最好,我要你皇祖放心將權勢交予我,我才能娶你娘親。正如我選擇日後之路——倘若我隻是親王,並無權勢在手,那麼我頂多和高陽王他們一樣,卻也不必像普通人那般日日起早貪黑做活,僅此而已。可我成了攝政王,便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阿扶,你是我的女兒,你同年輕時的我一樣,我也很好奇,你會如何選?”
蕭扶光再次搖頭:“我不知道,我不信他不是廷玉,但他的確不認得我了。若他是,他娶了秦仙媛便是負了我;若他不是,那麼他就隻是個無辜之人,我何必輕賤自己又壞他人姻緣?”
景王笑了:“我們阿扶還是太單純,總為彆人想,隻會讓自己難受。太傅雖張狂,但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你想他是誰,他便是誰。我記得他是來京應試,對嗎?”
蕭扶光瞬間正了顏色:“不論他是誰,也要憑真本事去考才行。若真的走了這個後門,那他一定不是廷玉——廷玉才不屑做這種事!”
“話不要說太滿,自己有人手在,並不一定是為了走後門,有時或許能防止不必要之事發生。”景王又笑,“帝京秋闈,考官官職十餘種,共計數十位。監臨已定下趙元直,然而下麵提調、考試官尚有空缺…沈磐可靠嗎?”
“沈磐雖有些野心,